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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喜一家人(56)

作者: 一夏天 阅读记录

千金更惶悚了,忙问:“为什么?”

景怡简明扼要解释:“胰腺癌中某些细胞能分泌胰岛素样的生长因子,促进胰腺癌产生化疗抵抗,抵消化疗药物对胰腺癌的作用。胰腺的微环境特点还能使胰腺癌纤维化,血管减少,使胰腺阻止药物的有效灌注,药效就很难发挥作用。另外,胰腺癌组织中心血管分布少,导致缺氧环境,不仅加快肿瘤的生长和转移速度,还使癌细胞对放射治疗不敏感,因而降低放疗效果。”

他以前常给病人及其家属做科普,没有一次像眼下这样力不从心,因为听者的感受与他是相通的,而亲手销毁己方的希望,他承受的压力甚至超过旁人。

秀明不耐烦地打断:“你别扯这些专业知识,直接说,我爸还有没有救?”

“这个不好说。”

“这是什么话?你在医院也对病人这么说?”

赛亮看不下大哥的文盲行径,劝阻道:“大哥冷静点,你让金师兄怎么说啊,胰腺癌本来就是癌中之王,到了中晚期基本都没救了。”

千金于悲痛中曲解了他的好意,尖声指责:“这种时候还冷静得下来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冷酷!那是我们的爸爸啊!我知道你就是盼着爸爸死,他死了你妈妈仇也报了!”

景怡按住她的双肩,防止过激行为。

“你别闹,他二舅心里也难受。”

“他哪里难受了?那是难受的样子吗?”

所有人包括赛亮都理解她的心情,一致采取容让。

赛亮恳求景怡:“金师兄你拟个治疗方案吧,爸的治疗费都由我出,我就是倾家荡产也给他治。”

他想向人们证明他不是辜恩负义的畜生,可这说法丝毫不能缓解众人的情绪。

景怡心想如果这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好办了。

贵和也想乔布斯就是得胰腺癌死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可买不通阎王爷啊,恶性肿瘤就是他老人家亲笔书写的请柬,得有多大的造化才能拒收?

佳音的意见还比较有参考价值。

“能去国外治疗吗?”

秀明像落水者抓住了救生衣,喜道:“对啊,在国内治不了,我们可以去国外啊。老金,你有门路吗?”

他病急乱投医,暂时把自尊抛到了一边。只要景怡能救父亲的命,让他磕头也没问题。

千金也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我记得你说你读博士时的一个导师现在在美国工作,能问问他吗?”

景怡点头:“是史密斯教授,他刚好是消化科的专家,我回家就把资料传给他。”

他的内心是直线,不抱什么期望,预测其他人的心将是抛物线,在高高跃起后迎来坠落。

众人正要分头行动,胜利飞奔而来。

“大哥,你们商量出办法了吗?得赶紧送爸爸去医院啊。”

秀明说:“你姐夫正要回去联系国外的大夫,合适我们就送爸出国治病。”

景怡提醒他去多喜看病的医院找主治大夫问明情况,他拍胸脯:“这事我来办,明天一早我就带爸去医院。”

家里出了这种事,他是责无旁贷的顶梁柱,精神百倍地接下担子。

兄弟姐妹来到多喜的卧室,千金眼皮肿得快要睁不开,忍住泪水向父亲道别。

“爸爸,我和灿灿他爸回家找国外的专家咨询,那人是灿灿他爸的博士导师,在美国的大医院上班,一定能治好您的病,您安心等我们的好消息。”

景怡知道多喜最想听的不是这个,接话道:“爸,我们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先去买家具,争取这两天就搬回来。”

他准备请朋友帮忙去买套合适的家具,两天内打点好搬家事宜,送妻子回家与岳父团聚。

多喜果然高兴,笑呵呵道:“好,你们别着急,爸爸没事。”

佳音去送妹妹妹夫,秀明闲不住,迫切地想为父亲做点什么,问他:“爸,您要不要再吃点东西?想吃什么我让珍珠妈给您做。”

多喜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濒危保护动物,更要保持淡定,以免打乱家人的生活。

“刚吃了饭肚子还饱着呢。”

说完吩咐老二老三:“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明天还上班呢。”

贵和不能再踌躇了,上前说:“爸,我待会儿就打电话给搬家公司,明天就搬回来。”

他怕父亲还在为刚才的争吵生气,没敢正眼瞧他,多喜得到他的应允高兴还来不及,一个劲儿说“好”。

美帆也已改变想法,可丈夫不发话她就没敢表态,赛亮这会儿去除了敌意,别扭劲儿还没消下去,没提搬家的事,只跟多喜打了个招呼。

“爸,我们先回去了,有事通知我们。”

多喜相信慧欣的判断,老二已经回心转意了,但还需要一点时间。

贵和和二哥夫妇一道去停车场,小街空荡荡的,灯光比月光明亮,三道狭长的人影在地面蠕动,无以言表的复杂情绪相互辐射,夜那么静,心里的厮喊响彻云霄。

到了停车场,美帆叫住赛亮:“老公,我不想开车了,你载我回去吧。”

赛亮问:“那你的车怎么办?”

“先放这儿吧,明天我再来取。”

她是在为再次探望创造机会,趁丈夫去开车,快步追上贵和。

“对不起啊贵和,你二哥他不是存心和你们吵架的,你原谅他好不好?”

赛亮今天言行多有不当,险些与家人大动干戈,美帆眼看公公身染重疾,怕将来赛家人把他的死都归咎到丈夫头上,急于替他挽回声誉。

贵和如今只想与哥哥们齐心协力救治父亲,马上接住二嫂递出的橄榄枝。

“二嫂您放心,都是一家人,吵过就算了,相信大哥也不会记仇的。”

美帆又替赛亮求情:“合住的事我会劝他,你们再给他点时间,他心里也不好受。”

话是这么说,她并无把握说动丈夫,相识十多年,她还没有过成功经验。回家的路上,交通异常顺畅,窗外疾驰的景物汇聚成五光十色的河流,悄然带走了时间,她心里也好像流淌着一条永不停歇的河,手伸进去抓住的只有虚无。

当赛亮发现她在哭泣时,她已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

“突然感觉很悲伤,老公,人的一生多么短暂啊,几十年岁月也像白驹过隙,我想到上次回家爸爸妈妈老了好多,真怕他们会突然离开我。”

她这是典型的触景生情,由公公的绝症,想起远方年迈的父母。

经历不同,赛亮无法体会她与父母的深情,把她的忧伤归结为敏感。

“岳父岳母不是很硬朗吗?”

美帆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泪腺更活跃了。

“我真不敢想象失去他们会是什么感觉,小时候就怕,现在恐惧一点没减少,宁愿折寿三十年换他们跟我终身相伴,这样我就不会承受失去他们的痛苦。老公,你知道那首唐诗吗?陈去疾的《西上辞母坟》,高盖山头日影微,黄昏独立宿禽稀。林间滴酒空垂泪,不见叮咛嘱早归。

赛亮无言以对,妻子是在教育他吗?可他学不会她那样的热爱啊。父亲和兄弟姊妹就像每天必须经过的路牌,他习惯他们的存在,但并不认为他们不可或缺,他可能真的很冷酷,二十二岁以前都不知道羁绊为何物。

景怡在回家的路上就给史密斯教授打了电话,并将多喜的检查资料拍照上传至他的邮箱。教授所在的纽约正是中午一点左右,他和景怡约好下班后进行视频通话。

景怡和千金等到凌晨两点多,史密斯终于出现在他书房的电脑屏幕上,二人以英文交谈。

“史密斯教授,您对我岳父的病情有什么建议吗?”

“景怡,你长年从事这方面的医疗,也算专家,我能想到的你应该都能想到。”

耕作技术就那么多,技巧上有高低差异,可没人能用水稻种子种出甘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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