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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10)+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还想走?

ps 魏的都城原名竟然是个和谐词,临时改成太延了。如果有没改过来的,欢迎捉虫………

第8章 寄书误

魏,国都太延。

含章殿内,银熏小笼炉火霏霏,水晶珠帘转过缱绻灯火。隔着隐绰珠帘,两名宫装丽人正相对而坐。一者怀抱琵琶,另一者正用素手挑拣着小金碗里艳红色的山楂果。

靡靡的琵琶音慢悠悠地响着,有一声没一声。

十六岁的少年魏帝萧武川,正倚在美人膝上,阅着手中书卷。

他读的书叫《汲冢琐语》,载满了前朝怪闻异事。

萧武川读了几页,便将书倒过来阅读。哗啦一连翻了数页;接着,又跳着随意读了几章,一副兴味十足的模样。

美人拾起一枚山楂果,喂至萧武川的口中。他微微含住,往喉中一吞,秀气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口中怪叫道:“涩极!涩极。”

碧眸高鼻的美人用手帕遮了面孔,吃吃暗笑。

萧武川原本正拿斜眼盯着那异族的美人,此刻忽然听到了一声通传声。

“竞陵王求见陛下。”

萧武川立刻急急忙忙喊了声“传”,随即便从美人的膝头上弹了起来,如同一只被陡然烫到了屁股的鹿。

他胡乱地拽起案上的杂书、果盘与美人手里的琵琶,一股脑儿地朝罗汉榻下赛去。琵琶个头大,狭小的空隙里塞不下,萧武川便抬起脚狠狠踢了它一下。

两位美人四下瞧了几眼,煞为熟练地钻入了屏风后,还不忘将裙角向后藏起。

好不容易藏完一切,一道沉沉声音便在萧武川耳畔响起。

“陛下。”

萧武川用御袍的裙摆遮住琵琶半露出的一角,抖了抖袖子,状似威风凛凛地转过头去,说道:“是竞陵王啊。见朕所为何事?”

立在萧武川面前的男人并不说话。

萧骏驰的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玉谍,色泽莹润,浑然天成。此时此刻,他正慢慢地用摩擦着这枚扳指,似是在消磨什么无聊时光。

这是萧骏驰沉思时的习惯。

不一会儿,他弯下腰,从萧武川脚旁拾起一枚红色果子,放在眼前微微一转。艳丽如脂的果色,在他指尖慢悠悠旋转,映衬着扳指的白玉之色,愈发醒目。

许久后,萧骏驰缓缓说道:“陛下,毫州王可是又违例添了含章殿用度?”

他说话时,微微俯身,墨黑长发自耳边如云滑落。

萧武川一听,立刻面露纠结之色。“三皇叔!你可千万别罚二皇叔。”他急切地嚷着:“只是个果子罢了。要是没有二皇叔,这皇宫里可闷得很。”

萧骏驰挑眉,拇指轻轻一拨,将那果子弹了出去,又问:“太傅的课业完成得如何了?”

萧武川立刻唯诺起来,讪笑道:“再一天,再一天。”

萧骏驰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悠悠说道:“那就请陛下记着自己说过的话。臣这就告退了。”

说罢,他便要走。

萧武川的目光飘飘忽忽的,溜到了萧骏驰的腰间。

萧骏驰佩着一柄短剑,鞘身漆黑,剑柄上盘着睚眦与鸱吻,很是精美。萧武川看着那柄剑,目光热切:“三皇叔,你今日佩的这剑……”

“嗯?”萧骏驰的脚步微顿。随即,他解下腰间佩剑,将其放在案几上,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陛下的,更何况臣身上区区这一柄剑。只是这剑颇有些来历,还望陛下谨记。”

“来历?”萧武川不解。

“此剑本乃齐国大儒所有。这大儒日日夜夜以此剑戳刺双股,挑灯夜读,精进学业,即所谓‘悬梁刺股’也。陛下得了这柄剑,也当勤学苦练,不荒于嬉,莫要再做出‘将琵琶塞在床榻下’这般的荒唐事了。”

萧武川皱紧了脸,迟迟地应了声“噢”。

萧骏驰浅浅颔首,折身便朝含章殿外走去。

待踏出了含章殿的门槛,他右手微动,自袖中甩出一串佛珠来。佛珠是菩提子所制,沉红色的十八子上刻了六根、六尘与六识的梵文,一颗一颗似纯澈的红豆子,在他指间慢悠悠地转着。

一名须发鹤色的老者正候在含章殿外。老者的脸皮似被捏皱了的面饼,纹路一道接着一道,神色却极是抖擞。见萧骏驰踏出殿门,这老者便上前一步,唤住了他。

“王爷。”

萧骏驰微抬眼帘,不显声色地将指间佛珠收了回去,掩在袖下。

“费先生。”萧骏驰道。

“听闻宋小将军快从胶州郡回来了,沿途可安好?”费思弼抚一把白须,声音慢悠悠的。

“枕霞还未回太延来。”萧骏驰答道:“费先生有何指教,不如与竞陵直说了罢。”

“知我者,莫过王爷也。”费思弼左手一展,请萧骏驰与他并肩而行,自己缓缓向前踱去,状似不经意说道:“听闻齐国河阳公主千里跋涉,已抵达了竞陵。老朽在此,先恭贺王爷得此佳人。”

萧骏驰默一会儿,低声道:“谢过费先生美言。”

两人循着宫道向前行去,身旁梧桐树成林,茵茵郁郁,葱绿盎然。翠叶铺落一阶,似满地湛湛绿玉。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幽幽管篪声,吹的是《太平天子》一曲,声似穿云分金。

“只是,王爷。”费思弼抬起一杆低垂的梧桐枝,声音拖得愈发长了:“晋献公失道于骊姬,履癸亡国于妺嬉;成帝薨于赵宜主之榻,宣帝失子于霍成君。小容为馨,大容为祸;万望王爷谨记此言。”

萧骏驰眉心一紧,口中问道:“费先生这是何意?”

“听闻那河阳公主貌美绝伦,堪称国色,臣怕王爷也误入骊姬、妺嬉之围。”费思弼抚着长须,轻笑而语。

萧骏驰的面色微微一暗,脸上暗沉沉好似酝着一团风雨。

他生了一副好面孔,但他板起面孔时,便似只野狼般威压迫人,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费思弼不以为意,似未曾看到萧骏驰面上那一团黑沉,依旧笑呵呵的。他就用这张透着一团和气的面孔对着萧骏驰那阴沉沉的脸,一点儿都不退却。

萧骏驰渐渐舒了眉头。

但听萧骏驰低下头来,口中低低说了些什么。

费思弼支耳一听,萧骏驰口中所说的原是些羯语——他竟然在说费先生是块木头。

费思弼暗暗摇头。

萧骏驰的羯语乃费思弼所授。费思弼对萧骏驰倾囊相授,熟料这学生长大了,竟开始用羯语埋汰起自己的先生来。

费思弼不点破,只说了一句氐语作答,接着又接了一句羌语,叽里咕噜说了一串,随即便笑呵呵看着萧骏驰,好似在期着萧骏驰能对答一二。

萧骏驰微微挑眉,却不言不语。一片梧桐叶子落至他的发心,绿意沾了乌发。他伸手,将那枚绿湛湛的叶片自发顶摘下,拨至一旁。

费思弼看他举动,问:“王爷怎的不说了?”

费思弼面前这位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慢悠悠地抚了一下自己的扳指,轻叹一声,低笑说:“费先生见笑了。竞陵长久不在氐、羌二部,这些言语词句,已是生疏了许多。”

“那老朽所劝,王爷可听入耳了?”费思弼又问。

“是。”这一回,萧骏驰不多言,恭恭敬敬道:“竞陵谢过先生教诲。”顿了顿,他眸光沉沉,低声道:“竞陵以姜女为妻,此权宜之计耳,非竞陵本愿。”

费思弼点头,所有所思道:“话虽如此,可那姜氏女到底也是个身带尊号的公主。王爷还应打点妥当才是。”

萧骏驰无声应下。

他当然是妥善打点过的。

为了不让那河阳公主感到身受冷落,萧骏驰特地写了一封信,命傅徽交给河阳公主。

想到此处,萧骏驰伸手一摸腰间囊袋。

没料到,那囊袋里竟飘出一件物什来,四四方方,封得齐整,封口上偌大几个字,写的是“爱妻灵洲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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