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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118)+番外

再者,齐国上下,又有几个夫人、太太,敢让自己的嫡出女儿去读书识字?也只有叶皇后敢这般做了——她虽嘴上说着“女子不该读书”,可因叶皇后自己吃了没读书的亏,便对姜灵洲读书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脆让姜灵洲一路这样看书长大。

细细一想,便是做了后宫里的娘娘,这出身还是章贵人心里一道跨不过的坎儿,以至于后来嫁入宫中的丽妃都得以给她脸色看,暗地里嘲笑她是个粗鄙之人。

想到此处,章贵人的眼泪便又要落下来。

“母妃莫慌,兴许父皇明日便会改了主意呢”姜清渠劝道,“这世间哪有子女不留在双亲身边的道理?母妃好好劝解一番便是。”

“是。”章贵人拭净了眼泪,语气硬了起来,“母妃是绝不会让这孩子被抱去皇后那儿的。清儿,你也要争气些,莫要惹你父皇生气,免得他发作到我母女俩身上。”

姜清渠点了点头,心里却嘀咕道:这哪是那么简单的?

齐帝常常会觉得姜清渠这不好、那不好,尤是和姜灵洲一比,便样样都落不得好。要不惹齐帝心烦,真是比读书识字还难。

姜清渠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出了章贵人的宫殿,便将这事儿抛在脑后了,又期盼起自己的婚事来——十四五岁的如花女儿,自然是日日都盼着嫁个如意郎君的。

***

入了夜,姜清渠坐在妆镜前,挑着妆奁匣里的珠钗首饰。

满匣熠熠,珠灿生辉,各个都让她爱不释手。这些簪钗中,独有一支扣红宝的银鎏金瓒凤簪最得她的心意。硕大饱满的红宝颜色极正,像是出嫁之日喜服上所摘取之色。姜清渠早就想好了,她嫁给许广元那日,便要佩着这支发簪。

此时,婢女香绫从外头回来。见了礼后,香绫便细步上前,悄悄附在姜清渠耳旁,小声说了些什么。

这香绫是姜清渠的得力心腹,最擅出小主意和打探消息。从前章贵人觉得香绫嘴碎,爱挑弄是非,几次想把她放到别处去,可偏偏姜清渠却护着这小婢女。以是,香绫为报姜清渠的恩情,打探起小道消息来便愈发勤快了。

听了香绫的话,姜清渠握着那发簪的手,陡然紧了些。

“池明珠?”姜清渠喃喃说着,把那瓒凤簪放入了匣中,“不应当呀。父皇应已和许大人透了口风,怎么许大夫人还要相看那池家的大小姐呢?”

香绫也是满面不解,她眼珠一转,道:“公主殿下,保不准便是那池大小姐自己妄想高攀许公子呢!池家门第虽好,却不如许家显赫,也许,许大夫人现在就在发愁如何回绝池家呢。”

姜清渠听了,也觉得是如此。

许广元放着好端端的公主不尚,去娶门第、容貌俱不如她的池大小姐,哪有这样的事儿?定是池大小姐想要嫁个高枝,这才死乞白赖地贴上来。

“你去给池家下道帖子,就说母妃要请那池明珠来宫里坐坐。”姜清渠望着镜中的自己,面露冷意,“我倒要看看,她拿什么与我争?”

香绫却没有立即应下,忧虑道:“可是这毕竟不是主子娘娘下的帖子……”

“怕什么?”姜清渠道,“我母妃哪有不护着我的道理?决不能让池明珠缠着许大公子。”

香绫素来知道自己家公主的脾气,姜清渠倔起来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事儿又关乎她的亲事,她是绝不会放手的。于是,香绫只得老老实实去办了。

次日,池明珠便入了宫。

来时,池明珠是笑如春风,去时却是哭哭啼啼,也不知在章贵人宫里出了什么事儿。回了家,便说是受了姜清渠万般屈辱,闹着要悬梁自尽。脖子挂进白绫里了,凳子都踹了,又被池家的婢女、仆妇给匆匆抱了下来。

听了这事儿,许大夫人便去池府走了一趟。一转身,便拍板子将两家亲事定下了。池明珠便是未来的许家大少夫人,婚期便在明年三月中。

姜清渠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许家与池家的婚事竟就这样定下了。

那她又该怎么办?

姜清渠心里极是气恼,认定了是那池明珠抢了她的姻缘,恨不得将池明珠的脸都给刮花了。只是无奈她出不了宫,只能自己生生闷气。

可池家人却并非什么软柿子,池明珠入宫被姜清渠一顿言语羞辱,又被姜清渠要挟着去主动退婚,池家上下都在心里厌恶极了这盛气凌人的二公主。于是,池大人便假作不经意,在齐帝耳旁提起了这事儿来。

齐帝一听,面色当时便极不好。

他转身便去了章贵人宫里,沉着面色道:“朕看,你也不必考虑了。与其留她在华亭丢人,倒不如早点嫁出去。既同是公主,那便让她与河阳一样从朱雀门风光发嫁,再给你抬个贤妃名号,免得丢了皇家脸面。”

章贵人这才知道姜清渠干的好事,此事已气得心口绞疼。听闻齐帝此言,她登时眼里盈了泪,哽咽道:“陛下,你怎可如此无情?再怎么不欢喜清渠,她也是陛下的亲生女儿。那卫烈年近半百,又已死了元妻,还带着三个孩子,陛下到底如何舍得……”

听到章贵人的话,齐帝面色愈冷。

“河阳远嫁魏国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替她说话!”他冷冷喝道。

一句话,就让章贵人闭了嘴。

——饶是深得宠爱如姜灵洲者,最后还不是被齐帝嫁到魏国那样的孤山陌土去了?

这卫烈虽然年纪大了些,可到底还是齐国人,姜清渠逢年过节还能回华亭来瞧一瞧。哪像姜灵洲,嫁过去便是齐质,一生不得归齐不说,兴许哪一天连命都没了!

齐帝见她噤了声,便叹口气,道:“她是公主,便不该任性。当学学她大姐,以国之危难为先。朕手下之人唯卫烈可用,若再不拉拢于他,怕是又要多出一个刘琮来。秀言,朕也知你委屈;若你允了这桩事,便封你为贤妃,届时,清渠出嫁,也能更风光些。”

章贵人听着,心里的一杆秤已微微有些斜了。

清渠到底只是个女儿,是要嫁出去的,日后便不大会再记着她这个生养的母妃了。而且,把清渠嫁出去,她便是贤妃娘娘……

“这……陛下……”章贵人还是有些犹豫,面上戚戚之色不减,“清渠到底是妾身一手拉扯大的……”

“若你应了,这第二个孩子也无须抱到皇后那儿去养,留在你自己身边便是。”齐帝不慌不忙,又抛出一个饵来,像是已把章贵人的心底事尽握在掌中。

章贵人一听,一双眼登时便亮了起来。

姜清渠只是个公主。可她现在腹中怀着的,极有可能是个皇子!若是她能自己教养这皇子,来日皇子有了出息……岂不是好极了?

不,那岂是一个“好极了”可以形容的?简直是前途不可限量。

“既然如此,那妾身便去试着劝劝看清儿。”章贵人放低了声音,语气里有一丝心疼,“能为陛下分忧,自然是好事。只是清儿向来固执……”

“容不得她固执!”齐帝起了身,直白道,“家国大事,岂容儿戏?且她在华亭惹出了这样大的笑话,朕现下还要去安抚那池家和许家。让她嫁给卫烈,已算是一桩好事了!”

说罢,齐帝便沉着脸离去。

章贵人起身恭送陛下离去。直起腰时,她的一颗心跳得极快,脑海像是被扯裂成了两半。一半儿是养着姜清渠的欢喜哀乐,另一半儿则是日后得封贤妃,令那丽妃气歪了脸的风光得意。

“二公主呢?”章贵人问身边的婢子。

“回主子,公主殿下那边的人说,二公主今日困乏得很,早早便睡了。”婢女说。

“……那便不要去扰她了。”章贵人道。

章贵人按了按鬓发,心底幽幽一叹。

她这女儿,怕是还不知道,她的命数已然大改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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