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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141)+番外

萧武川从来不上朝,这朝堂便是四位辅政大臣的天下。萧飞骕手领大职,也能位列朝前,与四位辅政大臣比肩。

四位佐政大臣迟迟不提国事,众臣皆惑,悄然无声地互相打量着。不少老者俱是摇头,人群间间或传来一声不知是谁的叹息之声。

“诸卿,陛下久病,日愈难返……”

年过六十的何大人先开了口。他乃是毫州王妃何宛清之父,是太延出了名的清贵达臣,为人以“刚正肃毅”著称。

“陛下忧虑积重渐深,因而特传奏圣旨……”何大人颤巍巍地说着,抖开了手中一捧明黄卷轴。那道圣旨,令满朝俱惊,文武臣子皆如海浪似的纷纷跪下。

——朕身弱无躬,幽悴渐笃;盖炎运行此,天星有违。察上下之廷纲,考六朝之延例,为拯泰万民、安铸率普,大庇生众……疚心日惕,今禅毫州王。

圣旨的内容,无异于一道平地惊雷,令众臣皆惊。

“这……”

“为何会禅毫州王?!”

“此事绝无可能……”

“不可说!不可说……”

萧飞骕立在人群前,满面皆是震愕之色。他蹙了眉,许久后,痛叹一声,抱拳道:“此事,小王万万不可得受。若不然,则是愧对我皇兄在天之灵。还请何大人劝陛下一句,收回旨意,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大狗:你有本事推辞,就真的别当这个皇帝啊!

第84章 剥桂圆

萧飞骕一让, 再让,三让,终于辞而后受,勉强跪接了陛下旨意。他跪落于地,沉声道:“臣必然不负陛下所托。”

一时间, 朝臣皆惊。

不知是何人先一撩衣带, 拜伏于地,口称“陛下万岁”;继而, 那金雕玉砌的朝堂之上, 便如潮水一般响起了“陛下”之声, 零零落落, 却又似一记重敲。不知何处传来鸣钟之声,厚重浑朴, 慑人心魄。

人群之中, 也唯有两位佐政大臣不愿下跪, 一直久久矗着。

萧飞骕久久拜伏于地, 许久后,才起了身,满面从容,转身对群臣道:“诸位爱卿,免礼,起身便是。”

“谢过陛下。”

群臣相继起了身。

萧飞骕望着这朝上黑压压一众臣子,面上不由露出淡淡笑意来。他仰头一望殿宇尽头处那象征着帝王之权的宝座,道:“武川体弱, 因心系大魏社稷,而禅位于朕。朕感怀甚厚,意欲以显恩郡封赐武川,以‘王’号之,诸位意下如何?”

言辞之间,他已不愿再为萧武川加敬称,竟直称萧武川之名,以昭示“陛下”与“长辈”之身。

“陛下恭仁良慈,实乃万民之表彰也。”

不少臣子已看清了这太延局势,当廷便对萧飞骕顺从不已,立即谄起媚来;也有刚毅之士,俱是蹙了眉头,心底忧叹不已。

“甚好。”萧飞骕一撩衣摆,坐上了那盘龙宝座。放眼望去,群臣皆在脚下,殿外苍空如洗,真真是壮美已极。他将手落在那宝座上,又道,“朕虽得武川之禅,却也不当在武川病重之时迁入西宫。待武川病体稍愈,再令其迁至显恩。”

群臣又是一阵溢美之声。

萧武川禅位萧飞骕之事,以迅雷急电之速在太延传了开来。不消一日,魏国上下皆知道这西宫的主人就要换了——从前那傀儡帝王萧武川,如今是真真正正地丢了帝位;而新的掌权者,正是毫州王萧飞骕。

有心思活络者,立刻汲汲营营地讨好起毫州王一脉来,试图在新朝立稳脚跟。新旧交替之时,总是最为忙碌;登基大典、册封仪式、迁入西宫、重改年号、新朝大赦……

太延城陡然忙碌了起来。

萧飞骕虽已迫不及待地想要迁入西宫,可是为了做做样子,他依旧居住在太延的毫州王府。虽登基和改元等事都压在案头,等着他准奏,可他如今一想到登基之事已成了七八,便极想开怀畅饮一杯。

是夜,他在毫州王府中延请了太延名门,要满太延的贵胄高介都一同饮一杯。他还特意邀了竞陵王夫妇前来,所藏心思,昭然若揭。

——纵是萧骏驰曾权势滔天又如何?如今他有了玉玺,得了帝位,萧骏驰也只能在一旁空看着。便是手握大军,只要师出无名,萧骏驰便奈何不得他萧飞骕。

每每想到此处,萧飞骕便觉着自己这多年辛劳并未白费。

多年前,他苦心孤诣令萧图骥身死后,本欲令萧骏驰陪着萧图骥一道去,谁知萧骏驰不但未死,还顶着满太延的流言蜚语,成了摄政之人。

无奈之下,萧飞骕只得周旋于萧武川与萧骏驰叔侄之间,令这两人从此离心,互不信任。多年挑拨,终是未曾辜负萧飞骕的期待。萧武川恨极了萧骏驰,果真拼死摘了他的摄政之权。

如今,萧骏驰已无权对西宫指手画脚。这宫里又俱是他萧飞骕的人,大势已成,新旧更替已是必然之局。再过数日,他萧飞骕,便是帝王之身了。

待彼时,定要施恩于天下,以堵悠悠众口。来日,他必然建业铸功,名垂万世;如此一来,他便可成那青简留名的难得帝王。比之萧武川这样的无能庸碌之辈,他萧飞骕才更适合那九天之上的帝位。

萧飞骕倚在座上,望着满目光转灯旖、杯香盏郁,面上不由露出一分春风得意的笑来。满园皆是熙攘喧闹,衣香鬓影、朱紫交错,俨然一副金粉盛世。

只是,贵介之辈虽做出其乐融融、推杯换盏模样来,心底却极是不安。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又有谁敢多嘴?不过是假装出一副觥筹交错的繁闹景象来,好不惹祸上身罢了。人群之中,隐隐绰绰的,还有着不知谁的窃语之声传来。

“真是变了天了……”

“嘘,切不可谈及此事……”

“竞陵王、竞陵王妃到——”

通传之声后,便是那曾权倾太延的竞陵王萧骏驰跨入了园中。

萧飞骕下了座,露着清朗笑意,道:“皇弟,朕本以为你今夜不会赏这个脸。你乃国之栋梁,既来了,今夜定要好好与朕饮一杯。”

萧飞骕已换上了明黄衣袍,衣脚垂一条盘云飞龙,爪扣宝珠。夜风一拂,便如穿云登雾一般,栩栩如生。他本就生的好模样,有了这一袭皇袍加身,愈显的龙章凤姿。

“二哥多虑了。既是二哥的好事,竞陵又怎能不亲眼目睹呢?”萧骏驰道。

萧飞骕朝他面上望去,试图寻到一分怒意、不甘与憎恨,可他却失算了。面前的弟弟神情如昔,并未有那些多余情绪,好似今夜只是来赏赏花、吃吃酒罢了。就连他身旁的竞陵王妃,也是笑容如常,未有多变。

看到姜灵洲,萧飞骕心底便有一分恼意。

这女子虽生的容色极美,却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他几度欲置她于死地,好让齐国与萧骏驰反目成仇;谁料,她不但逃出生天,如今竟还让齐国助萧骏驰一道剿杀祆教,真是狡诈已极。

再看她眉目婉约、秀丽动人,萧飞骕心底便愈发不屑。

美色误事!

他这弟弟之所以在帝位之争中与他擦臂败落,便是因着这妖妇容色过甚,迷得萧骏驰失了心智,竟然主动丢了摄政之权。

待来日,他定要替魏除了这个祸患。

“三弟,这边坐。”萧飞骕亲自引了路,满面笑意,“我知弟妹爱听那五云班子,今日特地请了来。一会儿,便让他们唱上一曲《露华浓》,还望三弟与弟妹莫要嫌弃。”

“哪儿的话?”萧骏驰手里捻着念珠,淡笑道,“谁敢嫌弃这五云班的戏?坐下听便是。”

萧飞骕拍了拍手掌,那戏台子上便热闹起来。不一会儿,梆子一响,便有盛装打扮的旦角上了台。长袖一水,几道利落的转身,便亮了个极是英气的相。

萧飞骕击了掌,先赞了一句:“果真是有些功底的,不愧是名满太延的五云班。”

那旦角似是听见了萧飞骕的夸赞之声,神情愈发楚楚。但见她眉目微动,双膝微沉,开口便是哀哀婉婉的一句白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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