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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32)+番外

他一旦静下来,便总是露出一副叫人猜不透的神色来。这么多年,少帝萧武川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毫州王萧飞骕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这样的人,上个时辰还在陪萧武川胡闹斗蛐蛐,没个权臣模样,下个时辰便又惹来一阵血雨腥风,斩了萧武川的宠佞。

此刻,站在他身旁的姜灵洲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她只是突然觉得,王爷原是个很俊朗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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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大半月,上京的路稍稍化了雪,萧骏驰便让府里人收拾起行李来,说是要带姜灵洲回太延去。因着王妃需要照料,兰姑姑也一并要去;再兼之傅徽本就要返京,这偌大王府里,便只剩下阿茹与宋采薇作伴。

出发之日,宋采薇来送别。姜灵洲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带她一同上路,又担忧宋采薇不便行路。反倒是宋采薇,丝毫不以为扰,劝解她说:“采薇已习惯了独自居住在此,并无甚好担忧的。”

顿了顿,宋采薇白颊泛红,小声道:“还有,烦转告傅将军一声,若是要写信,只得写正经的东西。傅将军的信若是寄回了竞陵,可是要别人读给我听的……”

姜灵洲欲言又止。

这太尴尬了。

傅徽肯定是写过什么不得了的信,才会让宋采薇口出此言。

萧骏驰回竞陵带的物什本就不多,去时也是轻便的很。与萧骏驰相反,蒹葭几乎要将姜灵洲的全部行头都搬到马车上去。

搬了好半天,才将一支队伍打点妥当。

傅徽牵着马,看着王府内外进进出出、一片忙碌,感慨说:“王爷这样娶了妻室的人,就是不一样。想当初,王爷与我、霞弟一齐出入军帐,几时用过这么多物件?还不是快马轻剑,一袭薄甲,就算是全部家当了?”

“迟早的事儿。”萧骏驰抚着扳指,淡淡看他一眼:“我看子善也好事将近。”

傅徽经不起打趣,薄薄面皮又红起来。

此时,有仆侍来报,是说信给竞陵王妃的,言说王妃送去医馆的那张姓小郎官走了。

据医馆的大夫说,张均芳住了三个晚上,第四个晚上便自己走了,晨起时就没了身影。

姜灵洲正指挥着婢女搬东西,忙得很。听了这事儿,答道:“人各有命,随他去吧。”

她还有些不放心宋采薇,回头多看了几眼。萧骏驰见了,便说:“王妃且安心,以后会回来的。为夫封地在此,待王妃以后有了孩子,也是要回竞陵来养的。”

姜灵洲:……

这家伙想得太远了!!

又过了许久,几人才收拾妥当,坐上了马车。兰姑姑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太好,独自坐一辆。傅徽也有马车,可他更习惯骑行,萧骏驰亦然。

马车极是宽敞,铺着忍冬缠枝纹的绒毯取暖。累了困了,便能在马车里倒头就睡。只是马车虽大,到底比不得床榻,颠簸得很,让姜灵洲觉得有些难受。

刚出发了不久,她便听得一阵“扣扣”之声,是有人在敲车壁。

姜灵洲撩起车帘,问:“何事?”

“王妃先前不是寄出去一封信?”萧骏驰扯着缰绳,一手将一封信递过来:“今早收到了齐太子寄来的回信,王妃路上看着解闷吧。”待姜灵洲收过了信,萧骏驰又补道:“为夫没拆过这封信,王妃大可放心。”

“妾身谢过王爷。”姜灵洲露出笑颜,随即缩回暖和的马车里去了。

信封确实未有拆过的痕迹,她盯着信封上那属于兄长姜晏然的字迹,露出了笑意。

这还是嫁入魏国这么久一来,第一次收到家人的音讯。

她将这封信在胸前压了一会儿,这才珍重非常地裁开了封口。她唯恐裁封口时撕扯到了信纸,因而动作小心翼翼、谨慎无比。末了,才仔仔细细取出那薄薄信纸来,横在眼前。

——吾妹灵洲,华亭诸事皆安。太后神思渐健;二妹已定人家,驸马乃赵家二郎。母后得信,甚是想念妹妹。

寥寥几句,俱是告安之言。

但到了最后一句,却笔锋陡转——

父皇意欲自萧骏驰手中得幽燕再北五镇,为兄深恐父皇求业心切,铸成难回之错。望小妹多多保重,凡事以己身安危为先。

——望小妹多多保重,凡事以己身安危为先。

姜灵洲读到此处,捏着信纸的手指,不由微微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入v啦!狂亲你们!!

第25章 路途遥

——望小妹多多保重, 凡事以己身安危为先。

明明马车内安置着暖炉绒毯,姜灵洲还是觉得冷。

看信中皇兄所述,似是她父皇不满足于那幽燕八镇,一时胃口大开,想要愈北方的城镇。

姜灵洲忆起往昔在华亭的时日, 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诚然, 她父皇便是这样的君王。

齐帝确实予她无数宠爱尊荣,可齐帝先是一位君主, 继而才是一位人父。齐帝入主华亭, 使姜齐取刘齐而代之, 本就颇有些不正不顺;为此, 他精于政道,勤于治国, 意欲做一位明主, 以正天子之名。

他对姜灵洲虽有偏爱, 可他却更重那青史墨名、史简刻书。若不然, 他也不会轻易松口,不惜惹怒发妻,也要让河阳公主和亲魏国。

如今看来,她父皇大抵是觉得这女儿嫁出去便嫁出去了,不及多换点儿好处来的实在。如此作为,丝毫不曾顾虑她身在萧家人掌心中的安危,已然是将她当成了一枚弃子。

若是萧骏驰怒了,她又当如何?

是与从前一样, 独自幽居在竞陵王府,形同无物,还是干脆以一死结局?

姜灵洲微白着面色,将信纸叠好放予怀中。她思绪纷乱,脑海里一会儿想着“此事尚有转机,皇兄母后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一会儿又似破罐破摔一般,恼着想“若是真死在了魏,倒也算是青史留名”,心里头乱的很。

胡思乱想间,她瞥见信纸上有一行小字,似是匆匆写下的。

她举起信纸,仔细一瞧,原是姜晏然的字迹,上书“安庆王要为兄代转书信,拒之”。姜灵洲看到这行小字,恍恍惚惚想起了刘琮的面貌身形来,竟觉得有如大梦一场。

她将信纳入宽袖中藏好,面色恹恹。

恰好萧骏驰撩起了窗帘来看她。他瞧见她难生欢喜的面色,低问:“王妃面色有些不好,可是信里写了什么?”

“无事,”她强打起精神,说:“只是坐马车奔波有些倦累,妾身困乏罢了。多谢王爷关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眸偷窥萧骏驰神色。

若是她父皇真向萧骏驰索要城池,那只怕萧骏驰现在看到她便会恨得牙痒痒。

只是,那男子面上并无不悦之色,看起来和平常无甚两样。

马车外的风有些大了,吹开了他平常齐整的垂发。她不小心瞥见萧骏驰的耳朵上竟然有细小的耳洞,心里又想起了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大魏的男人,怎么还戴耳坠子呢?是那种鸡血红、松花绿的宝石串儿么?花里胡哨的,一点儿都不衬他……

萧骏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直瞧着她,看的她有些心虚不已,不由低下头去。

“王妃看来确实是累了,”萧骏驰说:“再熬个小半日,前边就是驿站。我们在那歇歇脚,休整一下。”

姜灵洲胡乱点了点头。

又行了一段时间,天光渐渐黯了,天边沉着半片乌金灿云,衬的地上未化的雪烂漫生光。车队行到了驿站出,蒹葭扶着姜灵洲下了马车,又替她整了整斗篷,这才搀着她去房间里休息。

驿馆送了一桶热水来,她屏退了白露,独自脱衣坐入浴桶中。氤氲的热意扑上脸颊,略略融化了她心底的寒凉。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思绪却仍在兄长的信上打着转。

不多时,屏风后便传来推门声,想来是蒹葭进来了。姜灵洲撩起湿漉漉头发,用挂在桶边的帕巾擦了手,说:“蒹葭,把我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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