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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81)+番外

既然平朝云代张均芳前来道谢,那想必张均芳也已大好了,兴许两人早已瞒着毫州王破镜重圆。此事若是让外人所知,那平朝云在毫州王府必然举步维艰。

且……

若未记错,张均芳那时疯疯癫癫,无意说出平朝云被掳走时就已怀有身孕。而今毫州王府只有一个世子,今年不过一岁多,由平侧妃所出,养在王妃何宛清名下。

细细思索来,疑点颇多。

这平朝云是抢先卖了她一个人情,好让她少说些话。

马车悠悠的,朝西宫驶去。待入了西宫,姜灵洲竟被领至了萧骏驰少时住过的临华宫。这宫室上下洒扫一新,又添了些女人家的物什,显然是着意提前收拾过的。

不多时,蒹葭便被放了过来。她是个稳重的,虽在西宫里与姜灵洲分离,又在陆皇后处受了些刁难,却没掉眼泪。见到姜灵洲,才扑了过来,与白露抱成一团,小声哭泣。

跟着蒹葭一道来的,还有两个婢女,都是含章殿那边派来服侍姜灵洲的,一个叫宝钏,一个叫翠翘。她们手捧绫罗衣裳、珠翠首饰,垂首恭敬道:“请王妃更衣。”

有了章公公叮嘱,她们都聪明地口称起了王妃。

姜灵洲瞄了一眼,便看到她们手里捧着款式花哨、颜色艳丽的衣衫,单单是那绣了软金凤凰的衣裙,便是不合规制的,更勿论那衔珠凤钗了。

“这些衣衫是做什么?”姜灵洲不起身,淡然道,“太后方才出灵,今早才送去了陵寝。我不能前去送太后一程也就罢了,还要在这西宫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你们这是嫌我名声太好,要败坏一二么?”

她这话毫不客气,宝钏哆嗦了一下,嗫嚅道:“王妃娘娘恕罪。可是,只是在这西宫里换身衣裳罢了……”

“送回去吧。”姜灵洲抬手驱散了二人,“免得叫人说陛下不守礼数。”

宝钏还欲再言,可一抬头,便看到兰姑姑那石头似的冷硬面色,只得作罢。

陛下与这竞陵王妃,俱是她的主子;可相比而言,还是陛下更好说话些。

且除了这二人以外,她们还服侍着……

宝钏与翠翘退下后,姜灵洲嫌着看到她俩人有些心烦,便令白露放下了珠帘来,自己坐到里头习字去了。纸墨一铺,她便浑然抛却了外物,沉浸到笔毫之中去了。

——楚山浮碧。江汉无终极。鄂渚几行云树,天何意、限南北。使君觞醉客。健倒曾何惜……

一首霜天晓角,叫她写得墨渗纸背。白露见了,心道王妃这定然是心里有气。须知平常姜灵洲只写一写那闺中诉情、山河风物,几时又写过这么大马金刀、阔论三国的东西?

萧武川来时,恰好见到她坐在窗前,悬肘提笔模样。

宝钏与翠翘正欲请安,萧武川便在唇上做了个噤声姿势,慢悠悠朝那半落珠帘踏去。正是露华清、人语静时,窗外叶绿枝垂,香风轻惹;那窗前女子鸦鬓微堕,虽无叶叶罗衫、重重锦绣,却仍似一株新结丁香,惹人垂帘。

他与她虽只隔着一道珠帘,却如隔五云仙乡。

萧武川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便想伸手去撩那帘子。熟料,那坐在窗前习字的女子,却不轻不重地开了口,道:“陛下若是再上前一步,怕是那号令玄甲军的鱼符便要融作一滩金水了。再打个金手钏、金发簪,送予哪位主子也是不错。”

萧武川的手微微一僵,他不放下那帘子,却笑道:“婶婶说笑了。那鱼符若是融了,则三叔也得不了好处。”

姜灵洲挽住袖口,阁下了笔。

“我管竞陵王的好处做甚?”她抬头望着窗外枝叶,声音漫而柔雅,“若是玄甲军不听号令,陛下又越了周礼,以我为妾;那恰好,齐太子正可点兵华亭,发往竞陵,岂不如意?”

此言一出,萧武川的手狠狠攥成了拳。

他像是恼极了,锤了一下红漆的屋柱,道:“你已嫁入了魏,竟还念着齐么?”

“我虽是竞陵王妃,却也领着齐国封地,乃是上了封号、堂堂正正的河阳公主。”她浅笑一声,扶着桌案站起身来,声音好不从容,“齐生我养我,为何不可念?”

萧武川望着她唇边笑容,只觉得刺目非常。

诚然,现下玄甲军不听号令,正是大魏兵力空虚之时。若不尽快拿到鱼符,万一齐国趁虚而入,取道竞陵,那便可长驱直入,率兵北上。凭借毫州王手上那点儿残兵,可无法与整支齐国大军为敌。

而面前这女子,非但是竞陵王妃,还是齐国公主。

萧武川勉强收回了手,俊俏的面孔上露出了笑意来:“灵洲,不说那些糟心事了。朕带了些新奇玩意来,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这时候,他的笑倒是一点儿也不轻佻了,仿如真是个刚见着了心上人的赤诚少年,正以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珠子,满怀希冀地望着她。他身旁站着个婢女,手托锦盘,盘里装了些西边传来的新鲜东西,譬如玻璃珠子、沙漏和颜色艳丽的香料匣子之流,色彩炫目。

姜灵洲侧过头,隔着珠帘远远地望了一眼,问:“陛下以为我是梁妃么?”

萧武川有些不解,疑道:“你不喜欢么?”

“陛下莫忘了,我自幼生长于华亭宫闱,虽齐数败于魏手,却也是个万邦来朝、威仪赫赫之地,要怎样的山珍海味、锦衣玉食没有?”她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有散漫的轻视,“陛下这些小心意,哄哄那小门小户出来的梁绿蕙倒算尚可,我便算了罢。”

萧武川的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他敛去了方才的讨好之色,猛然掀翻了婢女呈上来的锦盘。物什落地之声,惊得四下婢女纷纷退后,连白露都低呼一声,道:“王妃娘娘……”

白露生怕王妃真的惹怒了这萧武川,他会对王妃做出什么诡秘举动来。

“让他闹。”姜灵洲却坐回去写字了,笔尖重新沾了墨汁儿,“横竖又不会少块肉,我不放在心上。”

萧武川的心底,忽而生出了一层无力感来。他虽龙袍加身、身于万人之上,本可俯瞰众生尘土,却偏偏拿这一帘之隔的女子毫无办法,竟真如那陈王与神女似的。

先前他为萧骏驰所伤,内里有些损耗,此时还未大好,便急匆匆地忙着来见姜灵洲。被她一气之下,竟觉得喉间微痒,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转眼间,闷着嘴的手心里便多出了一团猩红。

作者有话要说:不虐不虐~把小皇帝气吐血~一会儿就把大狗放出来~

注:【霜天晓角·汉阳王守席上】 张孝忠

第57章 出西宫

萧武川虽被姜灵洲气得够呛, 却仍未放弃。绫罗绸缎、珠钗首饰、佳肴珍酿,连日里源源不绝地朝临华宫中送。西宫内的诸妃嫔虽不知临华宫里住的是谁,却都暗自忧心不已,怕那儿又出了下一个梁妃。

说来也是萧武川狡猾,将姜灵洲弄进了西宫里, 马车转了一圈又赶回摄政王府, 便说是竞陵王妃已经回府去了。这临华宫里住的,是先太后赐下来的美人。

萧武川打的什么主意, 无须言明。

此外, 萧武川还把他饲弄着的一只鹦鹉赠给了姜灵洲, 说是要挂在屋檐下, 给姜灵洲解解闷。可当日晚上,姜灵洲就开了笼门, 把鹦鹉给放出去了。第二日萧武川来时, 看到那空空如也的金笼子, 面上竟有了一丝落寞之绪。

“成日关在笼子里, 怪闷的,倒不如让它自个儿飞了。”姜灵洲说。

“这鹦鹉打小就跟着朕,含章殿里的人每日挑着晨间露水饲弄它。若是让它自个儿活,兴许明天就因不习惯外边的严霜烈日、粗枝糙叶,死在歪头了。”萧武川看着那空笼子,言语里满是遗憾。

“死在外边,也比死在笼子里好。”姜灵洲面色不变。

来这西宫的几日,她已练了数张大字, 心境倒是越来越稳了。萧骏驰下狱至今还好端端的,连那摄政王的称号也未被褫去,想来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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