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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洁癖(87)

作者: 唯挚 阅读记录

楚明彦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话中有话,“发生什么事了吗?叶少上个星期回国了,那几天天天喝得烂醉,还是我把他背到机场带回美国的,应该没闹什么事。”

梁松影沉默了一下,心中茫然。

楚明彦继续问:“出事了?”

梁松影说:“是有点事,不过既然与叶扬无关,恕我多心,打搅了,再见。”

楚明彦说:“没事,再见。”

梁松影挂了电话,手机掉在地上也不在意,背靠着墙一点一点无力地滑下,仰头坐在地上,微张着嘴,双眼无神,茫茫然一片。无端遭受的苦难,无从去讨一个说法,以证公道。报警不可以,找朋友找小叔不可以,总之,出丑闻不可以。

那帮人没有用录像来要挟他索取钱财,他宁愿此事就此过去,埋藏在过去某个时间里,不再触碰,不再提起。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装进行李箱,趁宋礼不在,留下纸条,开车去了萧廷家。他事先没告诉萧廷要去他那儿,等他轻车熟路去到,门卫认得他把他放进去,而他在门口敲了一会儿门,没有动静,便拖着行李箱在门边等。

这会儿是下午两点多,按他对萧廷的了解,应该没那么早去飞儿酒吧开张营业,没想到碰了灰。

午夜两点,萧廷才从飞儿酒吧回来,出了电梯就看见自家门口窝着个人,旁边搁着个行李箱。他越瞧那身影越感熟悉,“Lan?”梁松影枕在手臂上睡着了,迷糊睁开眼,抬头看向来人,“你回来了,我等你半天。”

萧廷愕然,“你找我提前说,打电话发短信都可以,何必浪费时间等。”他拿钥匙开门,开灯,梁松影拖行李箱跟着进去,反手把门关上。萧廷这间公寓不大,两室一厅,色调比较冷。

“你今晚在这里睡?”萧廷回身问。

“不是。”梁松影说,“不止今晚,可能要住一段时间。”

“出什么事了?和晏望霄有关?”萧廷坐在沙发,皱眉问。

梁松影摇头,他捋起衬衫袖子侧头看着手臂上面一个针眼,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平稳,“我染上毒品了,不知道怎么戒掉,现在我只想到你,萧廷,你帮帮我。”

萧廷眼神一沉,坐过去拿起他的手臂看,语气生硬,“你吸毒?”

“我说不是呢,你信我吗?”

“信。”

梁松影露出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笑,笑得微淡,总归是个笑,随即语气消沉,很不开心的样子,“我遭遇了一件很不幸的事情,是什么事你别追问。有一位医生给我做过血液检查,查出毒品反应,推测应该是昏迷那时候被人注射了毒品。我没吸毒,萧廷,你知道的,我虽然有点嗜酒,也没敢多喝,何况不爱抽烟,也从没碰过这种东西。”

萧廷用力握住他的手臂,“我信你。可是,是什么人害你?”

梁松影耸了一下肩,“我不知道,也许我得罪了什么人。”

萧廷问:“那你身体还好吗?”

梁松影听出他的关心之意,又笑了一笑,身心有些放松,“好很多。”

萧廷问:“你想来我这儿戒毒?”

梁松影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萧廷目光忧虑,起身去给他收拾客房,“夜晚有什么事随时叫我,自己别忍着。”

“好的,谢谢你,萧廷。”

“别跟我客气。”

临睡前,梁松影试了一下转动萧廷卧房的门把,结果应声而开,但他没推开。房间里还亮着灯,他听见拉开椅子的声音,继而问:“Lan?有事?”

梁松影隔着门说:“对,忘了跟你说,我上网买了一部新手机,收货地址是填了你这儿,你明天有空帮我拿快递。”

“行,你快去睡吧。”

“晚安。”

梁松影回房后,萧廷重新坐回书桌前,戴上眼镜,继续对着电脑上网查关于戒毒的资料和方法。

梁松影在XX私人医院的阮医生曾上来为他诊治过,给出一些建议,也开了一些和林医生开出的差不多的药。那几天,梁松影的药量大增,药效渐渐失去,疼痛的时间和程度加剧,一疼起来就发疯砸东西,甚至拿刀子、重物自残。

手臂上伤痕累累,缠了一道道白色绷带。

阮医生也住进萧廷家,特别看护了这关键的几天。萧廷也暂时停止了飞儿酒吧营业,整日守着梁松影。萧廷是一个外冷内热不擅表达情感,却很敏感的男人,看着平日里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梁松影落魄地被绑在床脚哀鸣,连他的脸上也露出不忍。

他的心情很不好。

这个屋子的三个人没一个心情好,整日弥漫着压抑的情绪,让人透不过气。梁松影毒瘾发作时发疯,清醒时哭,食欲很差,不吃东西,不说话,整张脸显得苍白疲惫,身材瘦了一圈。

萧廷对晏望霄忽然憎恨起来。

“梁松影去找过你吗?”晏望霄打电话问他,声音听得出疲倦。

“你关心他吗?”萧廷忍住脾气,心情压抑了几天处在爆发的边缘。

“我有话想跟他聊一聊。”晏望霄说,“他失踪第二天,飞儿酒吧就停业,他在你那儿吧?”

“你很可笑,不会自己打电话问他本人吗。”萧廷挂了电话。

手机却在下一秒不依不挠响起,又是晏望霄。

客房里传出身体碰撞床脚的声音。

“我不戒了,我好痛,萧廷!萧廷!放开我!……”梁松影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喊放弃,萧廷一开始还鼓励他,后来干脆无视了。

萧廷摁掉,将晏望霄拉黑。他转头拿起桌上梁松影的旧手机看,里面有许多来电信息,等了好一会儿,但仍然没有一条是来自晏望霄的。他放下手机。晏望霄到处找梁松影,却没给梁松影打过哪怕一个电话,发来一句关心。

可笑。

梁松影问过他要手机,他没敢给。

梁松影不知道那最痛苦的几天是怎么熬过去的,痛到极限,以为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但又一次一次挺过去。一开始会想爸爸妈妈,想姐姐,想朋友,也会想晏望霄,想从前与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后来几天他不再去想晏望霄了,每多想一次,失望更大一点。失望透顶。他的眼泪像流不完,说不清那是因为身体疼,还是心里痛。是痛悲身体所受的无辜折磨,还是哀悼那远去的脆弱爱情。

脆弱得连身体更不如,经不起一点挫折,起码身体康复后还能健硕如初,爱情碎了,就没了。

“萧廷!”梁松影忍不住喊。

“什么事?”萧廷赶紧跑进来,托住他往床脚撞的头,把人四肢固定在怀里。

但是梁松影没再说话,嘴唇嚅动,发出痛苦的□□。萧廷以为他痛得狠了,安慰他,“一点也不痛,不痛……”

他的嘴唇只是抖动着,没有发出只言片语。

后来一天,梁松影神志不清,嘴里一直碎碎念。

萧廷认真听了好久。

“为什么……最痛苦的……不……问……不见……无情……可靠……”

梁松影在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

萧廷疲惫不堪地坐在沙发上,放松身体和神经。

阮医生给他端了一杯水来,“不用太紧张,他熬过今天,毒瘾就会渐渐下去,也不会再感到疼痛。”

萧廷接过水,“嗯,谢谢。”

阮医生用奇怪的语气问:“我听说Lan有一个同性/爱人,是那明星晏望霄,怎么不见他人呢?我留意了一下,他昨天还接通告了,在电视上宣传电影《故事》,说是要参选法国棕榈奖。这时候Lan最需要他,再怎么忙,一次也不来看真说不过去。”

萧廷木着一张脸,“他不关心Lan,也不知道Lan出事了。”

阮医生一惊:“那你得告诉他。”

萧廷拒绝:“不。Lan没告诉他,就是不希望他知道这件事,我也会保持缄默。”

阮医生不太懂他们的心思,“唉,Lan没必要一个人独自承受,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