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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死对头互换身体后(55)+番外

作者: 令哲 阅读记录

沈时苍对他说:“吹风。”

地下一层空旷而安静,每一寸空气里都沉淀着不像活人身上有的阴气。

陈越阳冷不丁一看,就以为自己要迷路了,但是沈时苍却对这里异常熟悉,三拐两拐,就带着他找到了电梯。

出了电梯之后,又拐了两个弯儿,陈越阳跟在沈时苍的后面,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医院。

十二月末的北京非常冷,冷得刺骨异常,天空中还飘着大片的雪花。

沈时苍走到医院后院的花坛旁边,从里面囤积着的白雪堆里,用手捧出了一些,然后熟练地捏成了雪球,又回到了陈越阳身边。

陈越阳看了他一眼,然后问他:“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沈时苍的生日,他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沈时苍对他说:“听我哥说了,所以来了。”

“那还真是麻烦你跑一趟了,”陈越阳抱着肩膀蹲下,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用闷闷的声音对他说,“你快回去吧,我一个人也没——”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肩膀上就瞬间多出来了一个不容拒绝的力道。

沈时苍握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倒,按在了落着一层厚厚白雪的草地上,然后掰着他的手腕,强迫他露出一双眼睛。

紧接着,沈时苍将那个刚刚团好的雪球,直接按在了那双泛红的桃花眼上。

冰凉的雪在少年温热的皮肤上渐渐融化,化成了透明的水滴,顺着他的眼尾,一点一点地流淌下来。

沈时苍移开自己的手,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并对他说:“这样就没人能看到了。”

“你这个人啊,真的是……”陈越阳红着眼睛看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怎么看东西这么毒呢。”

沈时苍闻言,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重新站起来,背对着他,有一些没一下地挑着花坛里的薄雪。

陈越阳重新坐起来,雪水在他的眉宇间融化,和他的眼泪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胳膊搭在膝盖处,垂着头,盯着双腿间的地面,那上面的雪已经被他蹭到了一边,露出灰色的水泥路面。

沉默了好一阵子,陈越阳再度抬起头,看着天空里飒飒的雪花,开口问道:“沈时苍,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嗯,”沈时苍没有回头,但是却继续说,“高一时常来,两年前的冬天,我也去过地下一层。”

陈越阳:“之后?”

沈时苍:“之后就回了学校。”

这一刻,陈越阳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开始串联。

他甚至可以一点一点地拼凑出,那个在高一时无助而悲伤的少年,独自走在大雪中的背影。

“回家去,”沈时苍对他说,“元旦这两天放假,送走了之后……再回学校。”

说完,他甚至都没有回过头看陈越阳一眼,直接就往外走。

陈越阳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住了他:“沈时苍!”

沈时苍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但是却停住了脚步,似乎,在等他把话说完。

陈越阳朝他迈了一步,但是却仅仅只有一步,就停了下来,然后对他说:“谢谢。”

沈时苍没有回答他,只是在那里站了好久,最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一刻,属于零点的钟声突然响起。

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开始。

这纷飞的三百六十五天,就像一个人生命的缩影。

终会来到,也终将逝去。

少年人对于死亡的体会远不如成年人深刻,因为他们几乎没有直面死亡的瞬间。

陈越阳得知陈枫和陈越凝的死讯时,年纪尚小,“飞机失事”这四个字,成为了他心中对死亡的唯一认知。

而现如今,当他看到那阴森森的遗体存放室,还有那些摆在桌子上的水果和糕点,这种带了人间烟火气的死亡信息,才真正让他明白,什么才是无法言说的痛彻心扉。

但是这种痛,陈越阳不会四处张扬,不会哭得天崩地裂,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很痛苦。

其实,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所征兆了。

鲁凤芝那么抗拒请家政来做事,只要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几乎所有的活都要自己做。

虽说是意外,但却不让人觉得意外。

她那样的年纪,又不肯服老,迟早要出状况。

只是陈越阳没想过,这状况来得这么突然,突然到他连对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元旦这天,哪怕是高三,学校也放了假。

陈越阳去医院随着起灵车,送走了鲁凤芝,陈铭自始至终都没用露过面,所有事情都是陈铭的助理一手操办,不知道的人议论着,还以为助理才是鲁凤芝的儿子。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受了祖父的影响,陈铭几乎没有将自己的母亲,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上。

对于不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来说,不管女人为他们付出了多少,也换不到他们的温柔对待。

送走了鲁凤芝,陈越阳自己一个人回到了陈家,赵佳芸在鲁凤芝死后就回了沈家的别墅,现在,整个陈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陈铭回来了。

他脸上没什么喜怒的神色,只是看了陈越阳一眼,没说话,转身就打算离开。

陈越阳喊住了他,然后,父子两人大吵了一架。

这是两年来,陈越阳第一次和陈铭吵得这么凶。

但是,鲁凤芝已经不在了,所以这一次当皮带抽在他身上的时候,陈越阳单手扯住了皮带,然后发了狠劲儿,直接把陈铭扯到了沙发上。

中年男人的力气哪里比得上十八岁的小伙子,陈铭比他矮了半头,他伏在沙发上,看到儿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没由来地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那是一种对暴力本能地感受到恐惧的心情。

但是陈越阳只是冰冷地看了他一眼,就将皮带扔在地上,转身离开了陈家。

外面,雪已经停了。

可是温度却比下雪时还要冷。

陈越阳骑着那辆宝马双R,刺骨的凉风如小刀般划过他的脸颊。

他漫无目的地骑着摩托,最终,还是回到了学校。

站在校园里,陈越阳看到了401的灯还亮着。

这一瞬间,他的心脏突然被某种特别柔软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他推开了寝室的门,就看到沈时苍正在吹头发。

高挑瘦削的少年穿着浅灰色的睡衣,侧颜冰冷俊俏,轮廓漂亮,似乎是因为刚刚洗完澡的缘故,白皙的皮肤还泛着淡淡的粉意。

陈越阳“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然后抬起手,按下了寝室里的灯的开关。

下一秒,寝室里就只剩下了沈时苍桌子上的台灯亮着。

光线突然暗了下去之后,沈时苍下意识朝门口望了过去。

陈越阳垂着头,刘海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紧接着,陈越阳抬起胳膊,朝沈时苍勾了勾手,又对他说:“过来,给老子抱抱。”

他刻意将声音压得很沉,想要伪装出一副沉着从容的模样。但是,带了丝细微颤抖的哽咽声,却出卖了这个故作坚强的少年。

陈越阳看着寝室地面上的瓷砖,看着那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

下一秒,他就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地环住,平日里带着微凉气息的那个人,竟然驱散了他身上那层从室外带进来的十二月的寒气。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陈越阳突然就觉得鼻子发酸。

他控制不住眼泪从自己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来,然后又滑了下来,最终,落在了沈时苍的肩膀上。

陈越阳忍不住说:“我没哭。”

沈时苍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越阳继续说:“你‘嗯’什么‘嗯’啊,我真的没哭。”

这一次,沈时苍不再说话了。

他微微敛眸,余光就瞥见了陈越阳颈侧的一道浮肿的红痕,于是对他说:“你又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