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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辰光(32)

“你也要担当起来才是。”

谢爹:“算了罢,我们父子天生没吃那碗饭,倘日日相对,只能彼此嫌弃。”

王甫哭笑不得地摇头道:“总是你们父子间事,自去细思量罢。”

王甫话音落下,仆从在谢籍点头后入室内通禀,谢籍一进屋,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气息较平日更弱许多的王甫,有点头疼:“快别说什么辞不辞的,先养病罢,中书省那么多官吏,总有能顶事的。”

“陛下,臣年事已高,早晚有这一日,且经自一遭,臣已深感人不在盛年,体弱多劳损,自觉是时候该颐养天年了。”王甫这一跌,因岁数大,少说要年余才能好。中书令半个月不理事无碍,年余不理事,必会出乱子。

最终,为王甫能长命百岁,谢籍还是同意了张煚接任一事,张煚本就是王甫重点栽培的,资历什么都都已经熬足,只是年岁还略轻点,别的都无碍。当然,zhèng quán没有不带血的交接,中书省的交接,两位中书令间可以不带风波,张煚成为中书令后,在中书省里少不得掀起点风风雨雨。

谢籍自觉这些风雨不干他事,张煚既然是王甫看中的,想必能力不缺,驭人之能也够用,自然不会连中书省的风雨都应付不过来。

又半月,张煚接调令入中书省为中书令,张煚入中书省许有风波,许没有,至少到谢籍这里看着是一切风平浪静。风平浪静是风平浪静,肯定没王甫那么趁手,谢籍现在大多政务都得自己处理,张煚不是指望不上,而是张煚说了:“臣非是王相公,总以长者慈怀示陛下。”

换句直白话来说:我又不是你师伯,干嘛要继续宠坏你,别瞎琢磨了,赶紧好好批你的奏章去吧。

看着满案奏章,谢籍苦不堪言,只能想象满案奏章都是小青梅的笑脸,不然真是一刻钟都待不下去:“早知道不该答应让张子明来接任,张子明这个没上没下的混蛋,连朕的话都不听。”

谢籍自来很少用“朕”这个字眼,这会儿用是满心苦涩,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简直没有一点威严,甚至可能还没太多尊严。

不过,张煚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张煚能被王甫看中,是因为这位太有手段,太有方法,脑子活转得快。谢籍对着满案奏章面色发苦,他便邀能让谢籍甜起来的邰山雨进宫去看望“辛勤为天下子民计的陛下”。

“他这样忙呀?”

“天子任重,江山社稷,黎民安乐皆在肩头,自然是忙的。”张煚面对谢籍时像个不近人情的混蛋,面对邰山雨时却特别温柔和蔼——这是发给陛下的糖,当然要保有原本的可爱柔软,浪漫天真,不然就不甜不着陛下。

邰山雨也委实很多天没见着谢籍了,恋爱中的男女,一会儿不见都像隔着半个世纪,何况这么些天不见:“好的,那我准备一下就进宫瞧他去。”

这一准备,邰山雨就准备到了下午去,谢籍在宫中刚吃过饭休息了会儿,正要继续跟奏章战斗到底时,门口传来一声轻笑,抬眼看去,小青梅在雕花朱漆大门边笑意盈盈。随着小青梅走近,沁人心脾的梅香,也随着她一点点传递到谢籍呼吸间。

虽然门外就有梅,但小青梅不来,谢籍是闻不见的,唯有小青梅来了,这世界才有了香,有了色,有了味。

“山山。”

“听说你好忙的,我来就你啦。”邰山雨说完环视一圈四周,“这里好像是处理政务的地方,我是不是不应该来?”

谢籍:“这天下哪有什么地方是山山不该来的,山山哪里都来得。”

说着,谢籍直接把邰山雨引到他的座椅上坐着,不假手他人地给小青梅端茶递水,还给她剥桔子。那盘桔子早上就放那里,谢籍没工夫吃,如今倒有工夫细细剥干净了递给小青梅。

“这里我能坐吗?”

“能坐能坐,我能坐得,山山自然也坐得。”谢籍恨不得把心都捧到她面前任她自取,更别提别的,他觉着没问题,世人谁又会觉得有问题——谢籍就是这么想的。

好在这年月,还没有什么御座龙椅,就算有,书房这里的也称不上,大朝会坐临百官的那张,勉强才能算御座龙椅。

邰山雨坐是坐了会儿,不过很快就站起来,坐到一旁去:“爹说王伯伯一辞官,九哥必定要好忙,我还想你忙过这段时间,我们再见面就好啦。不想张叔叔来问我,能不能进宫来瞧你。”

谢籍听到这番话,顿时觉得张煚这中书令很要得,知君心体君意,虽然不能帮忙处理政务,但……勉强还是算他合格吧。谢籍沉醉在小青梅的笑容和梅花的清香里,觉得奏章和混蛋也都可爱起来。

第四十一章 鲜花满目,处处好景

对于治理国家,邰山雨一直觉得,这是一件伟大而艰巨的事。

然而……谢籍处理家国天下事的画风是这样的:一边顶着他吐槽小王子升级后的终极版桂冠——吐槽天子尊号,一边批奏章的。看到生气的,会扔地下踩几脚,大骂混蛋,把奏章当仇人一样,拿脚碾了又碾。看到高兴的,会哼着调子给人批个“已阅,卿所奏,甚悦吾心”。

奏章累案,一起吃午饭,谢籍挤出时间来,陪邰山雨逛花园。冬日的花园花木凋弊,但自有巧手工匠,将园景陈设得令人耳目一新。谢籍引着邰山雨,别有用心地引至徽猷殿,那是后|宫正殿所在,于一片花林扶疏之中,便此季,也鲜花满目,处处好景。

“这里乍一看,跟春天到了似的,花开得真好。”邰山雨对殿阁可没什么研究,加上地方大,他们走一路来,哪是哪,到底走向了什么方位,邰山雨根本弄不清楚。

“山山觉得好便好。”

“我……”虽然邰山雨真论起来,到土著们这里也算半个文盲,毕竟好多典故她是说不上来的,“九哥,这徽猷殿是用来做什么的殿阁?”

“徽猷意为美善之道,山山以为此处是何处?”谢籍在花间笑看小青梅,更觉满目芬芳,美不胜收。

沿阶而上,邰山雨已经能看到殿阁里的陈设,好些东西都让她觉得怪眼熟的,比如竹叶纹花纹的青纱帐幔,还有精巧的案头山水小景,甚至是桌上摆放着的茶具都是她常用常见的式样:“这是后|宫殿阁?”

“正是。”说话间,谢籍拉着邰山雨的手迈进门槛,殿阁里并无宫人在,殿阁除日常有人打理收拾,平时并不留人在此。对谢籍来说,主人尚未入住,留那么多闲人在干嘛,岂不显得这宫殿已满满当当,就该显得空荡荡才像是待迎主人入住的样子。

“九哥每天这么忙,竟还有闲工夫费心布置。”邰山雨是想说,看来还不够忙,又或者最近这段时间才开始忙。

但听在谢籍耳朵里,是小青梅领会到了他的心意,心疼他每天好忙,还要花时间来为她费心布置殿阁:“只要山山喜欢,再费心也值得。”

邰山雨好想吐他一身哦,只拣自己爱听的话听的这一点上,大概没人能比得过谢籍:“我道我家园子里怎么空了好大一块,问我爹把盆景送谁了,他高深莫测不答我,只说什么将来会知道。”

好友果然还是值得信任的,哪怕身份有所转变,总有旧情在。谢籍此刻无比感谢当年和邰爹成为好友的自己,如无当年,他想遇到邰山雨,并与邰山雨有青梅竹马之旧,无异痴人说梦。

观看过殿阁,谢籍还得继续回大业殿批奏章,谢籍怕邰山雨无聊,想着还是送小青梅回家玩耍去。邰山雨却琢磨来都来了,多待一会儿,谢籍是巴不得邰山雨一来就不再走,断不会把人往外赶。

如此,谢籍自是度过了美美的一天。

次日常朝,只内阁与五品上各部主官至大业殿,各找各座位坐下。吏部尚书与张煚交情好,今日要上一道奏章,怕惹谢籍不快,问张煚要怎么才能在不惹谢籍不快的情况下,把奏章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