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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辰光(7)

“从前和现在的差别也未免太大了点儿。”

“是啊。”谢籍把亲爹都气得山中道观长住图清静去了,可见当年谢籍有多擅长搞事。

邰山雨在女郎们的一言一语中陷入深深的迷惘里,这种迷惘一直持续到中书令王甫把《求淑文》送来,然后她更迷惘啦。

最后是邰爹给她解的惑,邰爹通看《求淑文》全篇后,用力拍下大腿说:“倒是什么都没忘,山山十一岁那年,他曾明里暗里问过我,日后有无结亲可能。虽旁人尽觉他纨绔不知事,我倒觉得他心地好,心思也好,便同意了。不过是离乡那年,他又递了信来,上边写了两行字托我转交山山,山山,你不记得了?”

邰山雨:拜托,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不记得。

见闺女一脸迷惘,邰爹将当年信上的两行字复颂一遍:“此去归期不定,生死难料,愿卿得觅良人,适高官之主。”

“爹,要是我没记错,当年你没说是谁写的,也没说怎么回事,直接就给我,让我看看这么两句话该怎么答复。我又不知道是谁写的,还以为是董伯父的戏文,请你来问我,我们这年纪的姑娘会怎么答。而且,我记得我当年答的是好的,听人劝,吃饱饭。”邰山雨想着,既然都答了好的,就算有什么,这时候回来,也不该再上门提亲呐。

要说起来,要不是家里因前两年邰老太爷过世举孝,家里不宜办喜事,她说不定都已经定亲,现在已经嫁人,哪里会拖到二十岁还在相看人家。再说到相看人家,上个月邰夫人还说相看好了一户人家,想着这段时间叫来见一见,处一处。

邰山雨觉得自己脑子都被迷惘糊满时,邰爹还给她会心一击:“不止写了这两句,后来你还加了一句——光阴弥足珍贵,岁月从不重来,我不会浪费大好辰光,去等一个不回头的人。”

“我有写这句?”

“有写。”邰夫人为此作证明,因她也看过。

“那就奇怪了,我既然都写了,他怎么还来提亲?”

“许是觉得你等了他这个不回头的人?”邰哥贴心地帮妹子提供解答。

邰山雨:……

“爹,我不要进宫,一入宫门深似海,我不会水,会淹死的。”本来还担心抗旨拒婚会有什么不好的下场,既然是谢籍就不用担心了,大不了去山中道观把谢爹那尊大神请出山,谢爹总是镇得住谢籍的。

“成。”

邰山雨是听完这个“成”字,又犯愁,从前谢籍就以气他爹为乐,父子俩因昔年旧事,一直不算很和睦。至于邰爹和谢籍之间的交情,人家都已经是天子啦,谁知道从前的交情还作不作数,现在人掌握生杀大权,积帝王之威,连是不是从前那个人都不好说:“爹,要不我再想想。”

邰爹:“莫非山山心里还有几分心喜他?”

答是不对,答不是也不对,邰山雨只能一脸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

邰夫人:“女儿家的心思本来就难明白,你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且慢慢捋着吧,咱不急,想好了再谈,毕竟是一辈子的事,万不能轻易作决定。”

“不管是可还是不可,山山都不要想其他,琢磨明白自己的心便可。”邰哥这是希望邰山雨遵从于自己的内心,而不要考虑其他外因。

他们越是这样,邰山雨越觉得自己要慎重地思考一番。

这时候,邰山雨其实心里还是更倾向于拒婚的,她也觉得自己可能最后还是会拒婚,她一点没考虑到谢籍这人向来擅长搞事的因素。

所以,当第二天谢籍光明正大递帖子过门,邀她去游湖时,她特别想把帖子直接掀谢籍脸上!

——居然在我琢磨怎么拒绝你的时候下帖子邀我游湖,不带这样打断人思路,乱人阵脚的。

#谢籍:兵者,诡道也#

第九章?从来套路人心

宫禁中,芙蓉吐蕾,将放未放,恰是黄昏有雨,谢籍用晚膳的间歇不期然抬头看一眼,点点娇红半露半藏在粼粼水波间,风吹一片摇曳,其间仿佛有个眼睛特别明亮的女郎,正笑意盈盈。

给谢籍把邰女郎的回帖捎回的侍从,就是谢籍出神看芙蓉花时进来的,递上回帖,麻溜走人——听邰家口风,邰家七娘子似乎并不答算应陛下的邀约,因而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谢籍从头到尾淡定地看完帖子,一点意外没有,全在意料之中,真很好说话就不是他的女郎了:“还是这么不乖,罢,既你不乖,那只好我乖一点。一家里,总要有个乖的,不然全家都不乖,怎么能好。”

山不肯赴我约,那便我去有山的地方呗。

洛阳女郎们天天有花样,但凡天气晴好,都会呼朋结伴到处游玩,经一段时间连绵不绝的雨后,太阳软软地照满晴光,经雨洗过的山川格外新润可人。女郎们便相约一起去田庄上吃瓜摘果,邰山雨正好也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好生揉揉快被自己抽烂的脸,遂欣然应约。

女郎们约的田庄叫竹塘里,因满山满谷修竹茂林而得名,是女郎们夏日里十分爱去的清凉之处。下得马车拾阶而上,两畔密竹罗阵,凉风涤燥,女郎们或前或后,或独个趁步,或两两把臂同攀。

爱睡懒觉的邰女郎很自然而然地落在后边,谢九叔很知道邰女郎爱睡懒觉的脾气,慢慢悠悠地也走了个最后——委实是奏章太多,不处理个七七八八再出宫浪,会被中书省一众官员喷成斑点狗。

谢籍下马车,未远三五十步便是邰山雨,他也不喊,只目神专注,心肠柔软地看着她脚步翩跹,裙钗摇曳向上攀登。看片刻,才举步沿着台阶快步向前,待还有十来步距离时,谢籍停下轻声唤道:“山山。”

邰山雨听到有人喊她,自然而然回头,猛一照面还真没认出人来——江边别院里那回相见隔得有点远,水边挖蓼时又蓄着须,邰山雨是真不知道这位是谁:“虽看公子面善,但委实想不起来是哪位,当真抱歉。”

这边谢籍还没作答,来迎邰山雨的女郎沿着台阶下来,老远一看把谢籍认出来:“臣女见过陛下。”

阿筠姓王,不巧,恰是中书令王甫的孙女,曾在谢籍拜访王甫时和谢籍已经见过面,自然能把谢籍的身份道破。

邰山雨:……

“九叔?”

谢籍含笑点头,迎着万里晴光,眼底仿有歌声倾泄出来一般地看着邰山雨:“阔别经年,山山可好,山山看我可好?”

阿筠一看这情况,很来得不是时候,连告辞都顾不上,非常不讲究礼数地拔腿就跑。作为贴心xiao jie妹,阿筠觉得她特别棒——她才不会说她是急于去卖八卦给其他xiao jie妹呢。

以及,陛下挺会撩啊!

大新蚊大新蚊!

邰山雨默默回头,幽怨地看了一眼阿筠,决定回头就把阿筠的生日礼物换掉,从“秦姐姐美妆金装礼盒”,换成邰爹版楷书字帖,管保阿筠练字练到黯然**、在心里悄画完小圈圈,邰山雨复扭回脸来对着谢籍:“我挺好,不过我看你并不很好。”

谢籍:今天也拒绝我的山山也是这么不乖。

“我也挺好的,谢山山关怀。”

邰山雨: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和他不是一个星球,把我的话区解成这个鬼样,他阅读理解是卖油条的小贩教的吗?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没有关怀过你,也没有和你青梅竹马,深付痴心。”虽然说着感觉是个很悲伤的事情,但是,一定请相信,这从头到尾都纯粹只是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谢谢!

谢籍:“那又如何,倘我许之深情,付之痴心,盟一世白首之约,绝无二意,山山嫁是不嫁?”

一时间,邰山雨没法作答,现在她确定,这位打她小时候就在关注她,说的这一番话,句句掐着她的软处。自打穿越到古代,她对浪漫爱情的期待就已经降到很低,虽然爹妈很甜很幸福,但真正能像邰爹邰夫人那样相守一生,绝无他人的,放眼整个洛阳城,真没几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