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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30)

作者: 却千雪 阅读记录

顾蓉殊问,“你又要做什么?”

慕倾连全身衣冠整齐,看他的样子,没有要睡下的意思,反而是要出门的架势。

顾蓉殊伸手给他,她听着他道,“走吧,回宫。”

慕倾连牵着人走出庆华殿,再走出贤安府,门外等着的大队人马,阵势浩荡,整齐划一。

顾蓉殊转头看了一眼,她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这个本来可以做闲散逍遥王爷的七皇子,他登上了皇位,而自己注定要被困在皇宫里。

她站在御轿前,眼里尽是迷茫和彷徨,她道,“你……”

慕倾连道,“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退路。”

顾蓉殊无话可说。

慕倾连走去良久,他忽然侧身把人拥入怀中道,“殊儿,你愿不愿陪我袖手天下,看这万里江山锦绣。”

顾蓉殊被抱在温厚的怀里紧紧箍住,她不知如何想法,只沉默了好久才道,“我有的选择吗?”

她没有选择,从一开始到这一步,几乎每一步都是老天在向她宣誓主权。

她不能后退,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进。

慕倾连道,“对不起,让你陪我一起背负。”

顾蓉殊伸手抱住与自己同甘共苦过的夫君,她道,“我愿意。”

不管今后的路如何,她选了,绝不会后悔。

两个月后,诸事评定,登基大典后是封后大典,顾蓉殊盛装雍容站到了最高处俯瞰群臣万众朝拜恭贺,她眼里还有些许恍惚,只是步伐稳妥未失分寸。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顾华熵,那穿着白衣的公子,他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她叫书语。

书语又在磕瓜子,她总是在磕瓜子,她很喜欢吃瓜子,她道,“我叫谢仟颜,人称千面颜。”

顾蓉殊走向俊采如风的哥哥,她道,“四哥。”

顾华熵笑了一下道,“恭喜。”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妹妹的一生至重至要荣华,他想来看看,便来了。

书语停止了吃瓜子道,“我是公主皇兄的师妹。”

顾蓉殊想问一些问题,但是看着笑得玲珑动人的女孩,她觉得好像不该问这些问题。

十八岁的书语,二十一岁的北齐曾经太子,他们同是凌霄门弟子,不过书语是中州国威名远扬的谢家的女儿,至于她为什么来到北齐,还进北齐的皇宫当厨娘,当侍女,其中缘由只有她自己知道。

顾华熵来看了盛世大典,看过一眼就走,随之离开的还有赶着奔跑追上去的书语,她落在后面大喊,“师兄,师兄,你等等我。”

顾蓉殊换了便服出宫送人,送走她的皇兄,那个曾经恨她,又放下了那些仇恨的皇兄。

慕倾连陪同出来道,“殊儿舍不得吗?”

顾蓉殊道,“他是我哥哥。”

慕倾连道,是,他是你亲人。

顾蓉殊伸手握住给予自己万里江山做嫁妆的男人道,“见过母亲后,我随你去离恨天吧。”

慕倾连想也不想道,“好。”

两人身穿常服出宫,留下在朝堂上面对着空荡荡龙椅的群臣,他们面面相觑,李尚书家的三公子硬起头皮站出去,还有被拉着出去开始学会做事的十一皇子,他压了压嗓子道,“皇上赶着去拜见岳父岳母大人,前往离恨天授印之事,皇上命我等做好准备。”

第21章 归依

五国每代新君必要去离恨天授印,为保世代千秋,曾经有帝君反道而行,下场是灭国灭族,因此,历代新君最予重视离恨天之行,这远途行程,正常情况下少则筹备三四个月,多则一年半载,据说可进入离恨天的人,除开受封太子,及登上皇位帝君,寻常人不可随意出入。

顾蓉殊有些不明道,“为何我太子哥哥没有去授印?”

慕倾连道,“授印圣书只给命定人选过目,也就是说顾华熵早知不是命定帝君。”

顾蓉殊适才恍然,原来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的皇兄,他想和天争,然而争不过。

慕倾连低头道,“想什么?”

顾蓉殊道,“我母亲还活着,你不觉得意外?”

慕倾连:“……”他能说两年前他就发现了麽?

当时顾蓉殊身世揭发,她躲避所有人,此间无人去打扰,原是碧心宫的人在背后守护。

顾蓉殊道,“还有母亲身上的蛊……”

慕倾连扶着坐起来的人,骑马换成了马车,外边护送的有东楚皇室御用卫军,还有碧心宫的弟子,他道,“母亲的伤疤就是去蛊留下,想来这么多年她不与你相认,也是出于这般原因。”

“如此说来母亲已不用受蛊虫折磨?”

慕倾连道,“是。”

“那可以去蛊,为何父亲非要见到我之后?”

慕倾连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敢说出真相。

事实上放血取蛊冒险,重则危及性命,轻则一生躺着不能再像正常人起坐,骆丞相自是知道缘由,才不敢轻举妄动,况且留着身上的蛊虫,可以证实女儿的存在,证明她的身份,还有防备霍如襄又作其它安排。

慕倾连和骆易则原本已经计划好,他们两个前者想夺皇位,后者想报仇,所以才有了这一场朝堂叛乱。

当然,中间慕倾连犹豫了,他为了与自己无亲的父皇犹豫;他也为了已故的母后而狠心;更是为了现如今的皇后而迟疑。那计划里是每一步稍有疏漏都是万劫不复,他不敢赌,又想赌,最后在思虑万般中,骆易则选择了自己的办法,他的仇一定要报,他多年来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就为等这一天,本来想着如果在放血取蛊时不幸丧命,他便让人护送女儿离开,或者她和已经拜堂成亲的太子双宿双栖,这都是没有选择的选择,这里边必要有所牺牲,才能有所求得。

顾蓉殊道,“你其实相信父亲?”

慕倾连道,“我相信我的皇后。”

顾蓉殊笑,其实她早该看明白,一个不会丢下亲生父皇的人,他值得。

慕闳胤是想看看自己的皇儿能狠心到什么地步的,可慕倾连迟迟不动手,他没有玉玺,没有圣旨,单凭支持的朝臣登上皇位,直到登基那天离恨天的圣使送来了继位授印圣书,如此即便没有传位圣旨,玉玺,坐在皇位上的人理所当然成了命定君皇,而企图以平乱之名不停反抗的势力,终在授印圣书下达后销声匿迹。

顾蓉殊好奇那些起乱的人何去?

慕倾连道,“历代五国帝君,受恩于离恨天,同时受制离恨天最高凤凰帝女的把控,她下认定授印书后,暗地里但凡还想造势起乱者,皆被离恨天神御使处决,至于如何处决,外人不得而知,总之各人心里知道是离恨天的人做而且神不知鬼不觉,于是犹然蛰伏蓄势待发蠢蠢欲动的谋逆者便会收心,所以说五国历代帝君受制离恨天又受恩于离恨天。”

顾蓉殊听得昏昏欲睡,说到底,五国坐上的皇者还是被人牵制,那谋求皇权的人何苦?

慕倾连轻轻抚摸睡着的人脸上,马车外的碧心宫弟子出声道,“小主,我们回到碧心宫了。”

统一穿着云烟碧宽袖飘浮衣裳的碧心宫女弟子,列位在宫门外等候,慕倾连扶着被叫醒的皇后,两人一起下了马车走进碧心宫。

齐纳良玉不再戴着面纱遮脸,她穿着一袭云烟碧色衣衫端坐在门派正位上看着底下的新皇新后,为了心里一口气,她想为难不远万里到来的东楚新君,故问,“来者何人?”

骆易则负伤未愈,他实在不忍新君难堪,故而站出来当和事老道,“夫人。”

齐纳良玉撇了一眼,她知道这个男人心软,他心底里的忠义,就像骨血,埋在身体里,融作一体,割舍不断。

慕倾连施施然站出去奉上见面礼,他开口不是拜见碧心宫宫主,却是名副其实称道,“女婿慕倾连拜见岳父岳母。”

骆易则差点把胡须拔下来,他看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夫人,顾蓉殊忙把夫君扶住,她打小生活在皇宫,那些繁文缛节,上下尊卑根深蒂固在心里,想到一国新君如何向民间百姓与屈身降贵,她道,“皇上,莫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