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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7)

作者: 却千雪 阅读记录

那厢一副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的顺口回答,“无事,我与少主说话大声吵了两位,见谅。”

少年就是少年,他脾气直得很,说话不带弯,顺势走着直路子,换做他人必是要互相摩擦一番,然而眼下与之较量的不是他人,而是两位女子。

书泠道公子说话浑不客气,到底是谁扰了谁?

少年横生的双眉挑了挑,“好,就算是我扰了两位公子,但格局就这么小,总不能让人当哑巴吃黄连。”

少年未及认出二人真面目,但见多识广的蓝衣公子一眼看穿,这华服锦绣少年,耳洞清晰可见,看着面貌姣好,少了些许男子气概。许是见过的假公子多了,眼睛明亮十分,他道,“是我们有错在先,还请见谅。”

书泠道,“你们方才说的可是鸿鹄宴?”

蓝衣公子面上含笑,“小公子怕是听错了。”

书泠道,“三年一场鸿鹄宴,多少英雄折己出。”

蓝衣公子不再接话,转头望另一个人,顾蓉姝只想旁听,但两个人齐刷刷看过来,她道,“为何看着我?”

书泠道,“登徒子。”

灰衣少年道,“你说谁?”

书泠,“谁答了便是谁。”

灰衣少年:“……”

蓝衣公子道,“是我家舍弟不懂事,韶某代他赔不是。”

灰衣少年忍不住低声反驳,“样貌是公子,面相粉妆玉琢还怪人多看一眼,这什么道理?”

书泠站起来,顾蓉姝把人拉住道,“罢了,两位火眼金睛看穿一切,既然是误会,我们且听说书人往下讲里边的是非对错。”

说书人道,“东楚太子赐酒,大家可知谁人承恩。”

有人道,“莫说是中州太子,其人行走江湖多年,不轻易接酒。”

有人道,“西鲁的皇子更不可能,要是西鲁,为何不选择南扈国的皇子,南扈偏南,那里的人多柔气,怕架不住。”

还有人道,“你们是认定了四国中的各皇子,为何不想想东楚的皇子。”

大家道,“自家兄弟相残杀,在内忧外患之下,不相团结一致,居然还赶着起内讧?不能。”

说书人拍了檀板道,“既无人解,老夫当提之,酒中之物,盛满归期,并带无期。”

在座皆哗然,归期之毒有可解,无期之毒无路寻,后一种是奔赴黄泉路的毒,喝了就要走过人间去三途彼岸寻生处,故名无期,意指此去无归,期不带往。

书泠道,“谁人见到那杯酒盛了至毒无期?”

顾蓉殊道,“故事既起,当有依据,平白无故杜撰,如何流传开来。”

有人道怕不是东楚太子忌惮,他想送酒与自己的七皇弟,想除之而后快;

有人道,我觉着是东楚的皇子自相倾轧,三皇子想构陷太子,有意将位子上的人拉下来。

还有人道,那是东楚太子联合北齐太子谋局,双方在互相牵制,结果不幸奉送无关人等。

这声音宏亮,众人噤声不语,只余主张的人声破万里。

北齐之地论北齐太子,这是不想要脑袋了,别国的人可以胡诌其言其行,若是当家门口吆喝我家藏银千两,明摆着是想要得罪红眼的人,做着此地无银的傻事。

正在吃花生的灰衣少年忍不住笑,“少主,听见了吗?凡间自有明白人,谁能糊住谁?”

顾蓉殊这回开口反驳,“小公子何以见得凡间有明白人,天上可尽是些无用之辈?”

灰衣少年慢慢的咀嚼着嘴里的花生,他莫名其妙凝视反驳自己的公子,“听你的意思是在为两位太子说话?”

顾蓉殊似笑非笑,“小公子说话不经心,难道还怪人家言之有理。”

灰衣公子毫不示弱,“都道是至尊权利在手,生杀予夺我有,贵公子可算是让在下见识了。”

顾蓉殊语塞,她是容忍不了别人说及自家太子皇兄的事才开口打岔。

蓝衣公子不好插嘴,他寻思着,这该是故事中的北齐太子皇妹,听她的意思,分明里有偏袒。

一年前在东楚,擅用旁门左道的霍如襄害惨了几位江湖侠士,甚至北齐的太子也着了道,听说他被带走关了好些时日,外人不敢去援手,怕落得尸骨无存,便当作不知,然后听闻有个少年自主前往,她闯了霍如襄的龙潭虎穴,而且成功救出了被关押的太子。

这事在酒肆茶坊里流传一段时间,后来渐渐平息。

灰衣公子道,“总归北齐太子先是凌霄门弟子,再是北齐太子,他若怕江湖人追究,何以入江湖搅浑水。”

顾蓉殊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紧,“小公子如是说,当江湖是你家?”

灰衣少年:“江湖非我家,我却当是家。”

顾蓉殊小看了少年,蓝衣公子闻到了伙药味,再争吵下去,怕是要拆了这座楼。

书泠蓦然转身走过去,她取了灰衣公子桌前的茶水,将茶水拿起要扔在地面上。

灰衣公子诧愕,他反应快,急忙暗运功托住茶盏,将其御回桌上。

“呵,你这是想动手?”

书泠道,“公子是江湖人,仗势欺人否?”

灰衣公子道,“我非九流之辈。”

“噢?何以见得?”

“哼,你又如何论定。”

二人面对相衡,顾蓉殊喊了故意转开势头的侍女回来。

蓝衣公子伸手拍了拍灰衣少年肩膀,他道启恒长老与你说了什么话?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

灰衣少年拿开肩上的手道,“连你也认为老人家无理取闹?”

蓝衣公子没有回答。

启恒是凌霄门长老,他年过半百,在江湖中颇受尊重,威望很高,谁人敢质疑他的一言一行?

灰衣公子想着那滑稽老头,打遇见那老人家,烦心事就没断过。

蓝衣公子道,“你找了人家徒弟这么久还没找到,是怪自己还是怪人家易容高招?”

灰衣少年心口不一起来,“谁说要寻她?”

“这么说心情不好另有他故?”

灰衣少年嚼着花生瞥着云淡风轻的蓝衣人,他想看穿他的本质。

蓝衣公子现已身中剧毒,他内里是千仓百孔,却一心不急着去解毒,反而天天担心他那个二十有四的妹妹嫁不出去。

顾蓉殊回头扫一眼静默下来的两个人,她听了说书人的故事,连带听了旁边两位说起的江湖事,只不过他们说的话无头无尾,她就算听了也听不明白。

蓝衣公子料到外人听不出内容,他觉得这话里大概是只有遭遇过经历过的灰衣少年能听得懂。

启恒老头传授了灰衣少年些许武功,老人家大方的传授是为了他的徒弟,灰衣少年无端端被欠人情,心里自是不畅,他平生不喜欢绝世武功,更没想过扬名立万,但是有人喜欢抓着他不放,无奈他只好顺水推舟。

书泠侧耳听了好久,她道,公子能否不要再吃了?”

灰衣公子道,“不能。”他心情不好,莫说听别人心意,连自己都听不进去。

顾蓉姝算是明白了对方存心要跟自己过不去,她怕徒生事端,当以茶代酒,举杯向着旁边的蓝衣公子敬酒,“故事差不多了。”

蓝衣公子回敬,“幸会。”

两人借了一杯茶抿恩仇,故事听毕,各相离开坐席下楼。

书泠闷声不说话,她第一次与人争持,而且是为不要紧事,这会儿冷静下来想想,便觉得不值得,为了芝麻粒豆大点儿事,怒上心头争那些无用,实在不该。

顾蓉殊领着气闷闷的人走出听书楼问,“知不知道秋芳楼属三哥所有?”

“公主听谁人说?”

“这还用人说?他那么清楚秋芳楼的底细,要不是背后的人,就是此地常客。”

书泠为无辜的皇子辩解,“三皇子闲散惯了,何以存下这份心?”

顾蓉殊提点懵懂的丫头,“既知他闲散无事,要不做点别的自讨乐趣,怎对得起逍遥王爷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