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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6)

作者: 却千雪 阅读记录

她慌急叫着他,无助的喊着谁人能帮帮,可是四周无人,回应她的只有哇啦啦倾盆的大雨,还有荒寂的村落,以及充满着讽刺聒噪的蛙鸣声,那些噪杂的声音格外刺耳的穿入她的耳朵,震慑着她的全部心意和感知。

她问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他为什么受伤还要来这里?问他你为什么不去找大夫?

慕倾连在清醒过来后告诉她,“怕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想来看一眼。”

他道,“顾蓉殊,你敢不敢赌?”

顾蓉殊顿了一下,她顿了一下,再想一下。

她其实不敢赌,可若要以这个人的性命为代价,她会毫不犹豫的下注,筹码是自己。

她答应他,待他伤势痊愈后,就努力种花,如果这片荒地开出世外桃源的景色,她便答应他,离开这里,去到人来熙攘的皇城里,看世间万状。

这是顾蓉殊答应慕倾连要做的事,她做到了,她为一处荒芜之地种上满地的繁花,她看见了世外桃源在她双脚可踏足之地盛开,它们绚丽多姿,五颜六色,万紫千红。

慕倾连告诉她,“我选择的人,总有她过人之处,所以她不该自我否定。”

他道,“若为留得堂堂在,且更从教缓缓归。”

顾蓉殊记得这首诗,她熟记于心的诗,那是慕倾连喜欢挂在嘴边捻着的诗句,他养伤的那些日子里,天天在旁晚十分去到冒了青芽的花地里牵着勤劳耕种的女子回家,他喜欢念着最后一句拉着心爱之人归去。

书泠看见忽然昏过去的主子转醒,她喜道,“公主,你醒了?”

顾蓉殊恍惚惚的回神,她道,“书泠?”

书泠想去接书璃,她让人去太医院叫太医,对方去了很久,顾蓉殊把人拉住,她道,“我没事。”

书泠回来握住主子的手,她是真的吓坏了,但冷静叫她不能急,更不能哭,这会儿却是止不住哽咽道,“公主你吓死奴婢了,突然间昏过去,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顾蓉殊无法一口气说出刚在梦里见的情景,那些太真实,又真实得像是梦,她不敢相信,又万分的想去确认。

她道,“去接书璃回来,莫让她声张。”

书泠会意,她端了一杯热水给主子,赶着跑出去接人,而门外赶来的顾华宣,他快步进来道,“听书璃说你晕倒了,可还好?”

顾蓉殊看着紧张不已的三皇兄,她笑道,“无事,想是这些天吃东西不顺心,饿坏了。”

顾华宣哪里相信,他道,“想起了什么?”

顾蓉殊喝完了杯中的热水道,“还是瞒不住三皇兄。”

“果真如此。”

顾蓉殊道,“我体内有两只蛊虫,是不是?”

顾华宣再为妹妹盛了一杯水,他道,“是。”

顾蓉殊道,“我还能活着,也得感谢这两只折磨我的蛊虫,它们让我与亲生父亲不能相认相近,却让我在喝下剧毒后命不该绝。”

顾华宣沉默的坐在床边,他道,“这是要寻根究底的意思?”

顾蓉殊靠在床头坐着,她道,“三皇兄,我想出宫。”

顾华宣不明缘由,“为何?”

顾蓉殊不想明说,她知道慕倾连住在哪里,对方是东楚国的人,他不能住在皇宫里,只能住在北齐国人安排的地方。

这距离太子举行冠礼大典还有几日,她想趁着空隙去打听些事,比如说,“我为什么喝毒酒?为什么觉得亏欠太子?”

顾华宣听着虚弱的人道出心底里的意思,他道,“罢了,我带你出去。”

顾蓉殊休息了两日,两日后在三皇子的协助下,她顺利出了皇宫。

顾华宣本想带人出去散散心,没成想才出了宫外,就让人溜了,那麻利的身影,就像是滑溜的泥鳅,只一甩身就不见。

顾蓉殊是在外面混过的人,她知道在哪里甩开人,就是在人山人海中最容易走失,这种事以前住在荒村里未少尝试,不过被甩的人知道去哪里找人,他只要回茅草屋即可,而眼下差不多是一个样,而三皇子要想找到皇妹,他只需回皇宫里等待便可。

书泠紧随主子身后,她道公主在找什么?

顾蓉殊道,“北齐的龙寅,国之都也,你知道皇城中哪里最负盛名?”

书泠道,“景致秀绝之地,盛名在外,皆是可去之处。”

“哦?那秋芳楼如何?”

书泠摇头,“青楼之地,公主贵为金尊,不可涉足。”

顾蓉殊失笑,“北齐之国,处处为家,有何不可?”

书泠哑口无言。

顾蓉殊道,我们只能去人多眼杂地方打探消息,秋芳楼是风流客去处,而风流客走遍天下,他们嘴里藏不住的消息,大多会在他们拥着的软香嘴里道尽。

“公主怎知?”

“三哥哥不是说吗,人间天堂秦楚馆,伴得美人梦潇湘。”

书泠认为不妥,顾蓉殊道,既然出来了,当放开心。

书泠随了主子去目的地,她道,“恐三皇子早在里头候着。”

顾蓉殊停下脚步,她道,“不无可能。”

“那怎么办?”

顾蓉殊想了想,折步去听书楼。

书泠,“……”

她道,“以前我最喜欢去听书楼听说书人讲故事,这天下偌大,在无处可去时,这地方却是所有无可依凭的人的最好去处。”

书泠道,“为什么?”

顾蓉殊想了想以前的心境,那时进听书楼,是为了听别人的故事,抵消自己内心里的煎熬,她道,“那样能谅解自己,寻得来处和去处。”

书泠似懂非懂,她道,“公主说得有些深沉。”

顾蓉殊知她是不能懂自己的生存方式,在绝望时候,她更愿意去看世间百态,那样不会让自己太难过。

书泠跟着主子进了书楼,她认为相较去风月场,显然在此楼里听说书人按檀板比较有味。

听书楼里的小二哥热情的招呼了两位新客入内上座,他道,“二位是要坐大堂还是上二楼选个雅座?”

顾蓉殊道,“二楼吧。”

“好咧,两位客官这边请。”

小二哥领着人走去,顾蓉殊正好赶上新故事开场,她听着台上说书人按着檀板照例开宣:上一回说到……

书泠接过小二哥端来的小吃,都是寻常小样,装满了碟子的瓜子,花生米,一例民间小食,便宜还算称口。

说书先生轻拍檀木,启嗓开腔回环绕起,这一回不论烟尘俗事,主论各国间的皇亲贵胄,谈及腕力谋略,谁人更胜一筹。

场中有人欢呼有人愁,道说书人好大胆,此等大事也敢拿出来佐酒下茶,怕不是要别去明天日头。

书泠为主子斟茶,侧耳听到隔壁邻座的人在交谈,说的却是台上的先生未表明的一些话。

第5章 局中

五国皇子每三年有一场聚宴,明着是盟友宴请,暗里是鸿门宴聚,此中的刀光剑影,外人道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而局中人则是一片设身处地,倾尽所有。

书泠转头望说话的人,是位年纪轻轻的公子,他面貌清俊,气质清绝,为人表现随意,眉目里有着旁人难以读懂的深沉。

他道,“说白了就是为权力不择手段。”

同席陪同他共一桌的人是位俊朗的蓝衣男子,男子气势更胜,隐约霸气流淌眉宇,一双如鹰隼的眼,稍微转过来,便见到了一双翦水秋瞳。

书泠的眼睛很好看,那是一双宛若秋月的眸光,有着孤月的圆润和清冷。

他道,“彦扬,你花生是不是少了?”

那被叫做彦扬的少年公子,立马打住,“你且饶命,我穷得酒都喝不上了,哪还有银子买花生下酒。”

两人衣着对比鲜明,一个打扮如同小厮,一个气势夺人如世家之子,后者成熟稳重,他道,“可是打扰了姑娘听讲?”

书泠道,“说书人说的不及你们好听。”

顾蓉姝也转头看去,见着是陌生人,面生,又无从漠然忽视,只道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