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71)+番外

当亲人与爱人站在天平的两边，他义无反顾走向了自己。然而自己连一个拥抱都没能给他。梅子青咬紧牙关憋出这么一句：“我做给你吃。”

踏雪抬头。红红的眼眶里都是泪花。“嗯？”

他哭得太过痛快。自到这边开始一直忍着的泪水趁着食物这个掩护，发了疯地往眼睛外面跑。在有弟弟心疼他之前他从不允许自己觉得自己委屈。人，是要撞到周围再反弹回来才知道那是自己。他从前受尽委屈。旁人看在眼里不说话。他自己也告诉自己不能哭，要忍着，这是自己的选择，你就是哭死他也不会心疼你。脑壳儿被自己的哭声震得嗡嗡响。一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我说我做给你吃。”梅子青看着他的眼大声重复了一遍。

踏雪看到他眼里的心痛和快要哭出来的脸，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敢想象事到如今自己还有机会得到他的宠爱。“做什么给我吃？”他想确认一下。

“做你想吃的东西。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梅子青说得信誓旦旦。可踏雪知道。“你不晓得怎么做的。”

“我可以学。你告诉那是什么东西？要用什么做？什么味道的？你想吃冰，我就是下北冥也把那能吃的冰给你找回来。”

踏雪感觉自己有点糟糕。刚哭过的脑袋儿本就没有什么思考能力，此刻感觉到充沛的受宠爱的感觉，他快要把持不住自己要扑上去抱着梅子青哭、同从前那般深深吻下去。

然而不能。这里不只有他们俩。这个是梅子青，不是他郎君。梅子青总是心软。对谁都是付出一百分的真心去宠爱。不分对象。深知他为人的踏雪深吸一口气。“嗯。”笑笑道：“谢谢你。”

踏雪心想，这一回我好好控制住了自己，我没有把自己的心意表露太多叫你为难，你应该很满意这样进退有度的我。

然而并没有。梅子青受伤了。他感觉到自己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心情跟同日里截然不同。他希望踏雪如往常那般扑进他怀里。他好伸手揉一揉他软软的发顶，给他别人不能给的安慰。他想回到过去在每一次踏雪向他示好的时候那个躲躲闪闪的自己杀死。他想抱抱踏雪。

他希望踏雪别那么坚强。

他希望踏雪在他怀里放下所有的铠甲和伪装。

他希望触碰到踏雪的内心深处，抚平上面密密麻麻的伤口。

踏雪一直在前进，他一直在后退。这一次，他抬起了脚，踏雪却转身背对他。归根到底还是自己从前伤他太深。梅子青是知道的。从前的温柔现在全部变成了刀子，一刀刀扎在他们俩的心上。

怪他。怪他迟迟不肯给一个承诺。怪他一直在逃避。怪他没有早一点认清自己的心意。

梅子青抱住了踏雪。“我说真的。只要你想，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梅子青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去安慰他，叫那个被自己伤透了心的人再给他一次机会。就好像狼来了说了太多次的孩子，不到筋骨劳损血肉模糊，他都不会相信自己。他深深感受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他想他只能告诉自己，从今往后绝不让心爱的人为他流泪。

“谢谢你。”踏雪哽咽着说。“你真是很好的人。”

“闭嘴！”梅子青怒了。踏雪感到莫名其妙。只能听话，闭嘴，任由他抱着自己，在自己肩头撒下后悔的泪。

为什么梅子青要哭？为什么他要生气？难道他是要自己再一次胡思乱想他的好然后再一次碾碎自己的希望吗？踏雪不懂了。“你不要对我太好。我又要胡思乱想的。”

踏雪试图推开他。反被拉过去抱得更紧。

“我就要对你好。”梅子青恶狠狠地说道。

“你放心。这一次，我真的没有乱想。除非，等到你28岁生日过了。”踏雪说道。

两个全心全意为对方着想的人，因为太过为对方考虑，再一次，搞错了对方话里的真意。还是乌云化身原形跳进怀里，让这个离家千里的游子放下倔强的面具，抱着黑猫，痛痛快快地仰天大哭一场。梅子青苦笑，心道自己还不如一个黑猫。

第51章 千里的茉莉花丛

去往芥子山的路并不好找。用千里镜问本人。兰姐姐的嘴巴快要扯到眉毛上去。“哈？自己家在哪里都忘了？”单方面关了千里镜。

梅子青又问菊知秋。菊知秋只说在大灵国西方，在一片蔓延千里的茉莉花丛中。

连月来，他们一路往西，问过卖茶的老伯、抛绣球的姑娘、带着比自己大一倍的白兔子在大街上跳舞的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也被行色匆匆喊着口号“为天地立新，为生灵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自称革命军的灵宠们驱逐到路边等他们举着一根竹子走过才继续往前。

所有人，疯的傻的不傻的，都说没见过这个地方。

“千里的茉莉花丛？这么美丽的景色，这么显眼的香气。花开时节真的不会被那些男男女女攻陷吗？换作我是仙人，也不会选这么一个人多口杂的地方修炼吧？”问到庙里一个小道士，人家这么质疑他。

梅子青：“……你说得很有道理。”

空气中有着密林特有的水汽。那种湿漉漉的味道。篝火旁边倒是很干燥，很舒坦。“烤问”过深山野猪。切片蘸白糖。酥脆的外皮，咸香紧致的烧肉，美味。

白虎倒在火堆旁舔着乌云嘴边亮晶晶的白糖，觉得自己要升仙了。

摘下了鹿角放在一旁的呦呦手里抱着吃得满嘴油光的烧鸡，用它那七彩的羽毛盖在自己卸了妆的脸上，拉过玄武两条长眉在自己腰间打了个美美的蝴蝶结。这才放心平躺在变大之后被翻了过来的玄武肚子上，拿它当床睡着美容觉。还自带荡秋千功能。就是这“床板儿”，硬了一点。

现出原形的踏雪窝在梅子青怀里打了个饱隔儿。身后小尾巴一甩一甩扫在身后梅子青的大腿上。吃饱喝足之后的他眼神都有点模糊。对面坐着小声说大声笑的青蛇和米白说了什么他都听不清。

“知秋说你们兰姐姐千百年不下山。也没人去打扰他修炼。我想，他一定是开了结界之类的东西，把整座芥子山连同那片茉莉花海一起围了起来。整座山都不让外人进入。”

“娘子聪慧。”

“之前你的兰姐姐还给你送来了自家种的茄子。还有后来的牡蛎和白贝。他又不出门。这说明，他家附近就有一片海。”

“娘子好厉害！”

踏雪抬起下巴，白了他一眼。

这人，自从被他弟小旭警告过后，开了窍似的对他一个劲儿地宠。自己不坐让他坐，怕他摔着还一手扶着白虎的背慢慢走。不凑巧没遇上客栈的时候把他搂在怀里，东张西望。生怕密林里窜出来个狮子老虎把自己这猫儿叼走。有客栈的时候更过分。一天五顿，顿顿都是亲手做的吃的。踏雪在心里算了算，芋泥腊肉、鸡蛋酒、拔丝地瓜、芝麻糊、姜撞奶、冰糖炖雪梨、紫薯山药、豆沙青团。光是来这个镇的七天，就吃了这么多的夜宵和下午茶。

现出原形的踏雪小爪子捏起自己的小肚皮，郁卒得想死。“胖了。”

被梅子青的指尖绕了绕弯下去的胡子。“娘子胖了是我本事。”

踏雪对自己的身材还是很在意的。偷瞄一眼篝火对面那五指在皮毛上划过的痕迹随着指尖消失在长毛里的名为白虎的一团肥肉和它头顶趴着的一滩化掉的猫饼，踏雪在心里发誓绝对不要变成对面那样儿。

梅子青现在伸长了腿让它坐在腿上。踏雪两爪子被举了起来。粉嫩嫩的肉垫被摸了又摸。

有完没完？该死的还捏得这么苏胡。踏雪像冬日里离不开被窝的可怜人，被封印了出不来。他始终觉得，不能过分依赖别人。万一哪一天那个人走了，你哭都来不及。前世就是血淋淋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