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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粱谋(17)

作者: 仟末 阅读记录

三日前的黄昏,方用过晚膳,沈苓难得没有公务,正陪着小老鼠在湖心亭里闲聊,忽见福伯急匆匆过来通报,

“大人,外头有人求见,说是西域过来的。”

老鼠心里一跳,已然明白了访客是谁。不愿前去,就独自坐在亭里等他回来。一盏茶、一炷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夜已深,湖里的鱼儿不再吐泡。院子里寂静得吓人,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僵直的手脚,回房。

“福伯。”老鼠一进堂屋,就见到老人佝偻着背在收拾屋子,于是开口唤了一声。

“哎呦,小少爷,方才上哪去了?老奴一通好找。”

又见他还穿着白天那件薄衫,赶忙从屋里取了件厚氅子替他披上。

“他呢?”

福伯心领神会,立马答道,

“少爷一个时辰前进宫面圣去了,还嘱咐小的伺候小少爷先去歇息,想来时间应该不短,小少爷看要不要先去睡了?”

老鼠摇摇脑袋,“不了,我等他回来,福伯不用管我了,先去歇着吧。”

福伯应下,“那老奴先下去了,小少爷有什么事就吩咐老奴。”

“嗯,福伯快去歇着吧,时辰不早了。”

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刚要退下的福伯,

“福伯。”

“小少爷有什么吩咐?”

“那个,嗯,她,住在哪间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那位姑娘住在了西厢最里间,离主卧很远,”福伯笑笑,“小少爷不必解释什么,老奴自是明白的。”说完便退下了。

一直到天将破晓,沈苓才回来。昨夜等了很久,后来撑不住了到底睡了过去。许是心里有事,睡得不踏实,听见门开的响声,就睁开了眼。沈苓脸色很差,幽深的眼里似有风暴酝酿。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无从问起。意识渐渐清醒,本就不浓的睡意散得一干二净。向他伸出手,下一瞬便被握在掌中,他上前坐在床缘,一把将他搂住,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气,老鼠小小打了个哆嗦。

“墨云,我……”沉默良久,到底狠下心开口,是该说清楚了。

“嘘。”伸出食指摁在他的唇上,打断了他的话。

“我早就知道了,沈苓。”

有多久没被他这么连名带姓地叫过了,沈苓心头狠狠一痛。

果然是那天吧,那么不寻常。彻夜未归却叮嘱老板把东西送到府上,回来后又总说那些像是在交代些什么一样的话。墨云,你做好决定了对吗?

“墨云,你做好决定了对吗?”无意识地问出了口。

埋在胸口的脑袋僵住不动,过了很久,终究点了点头。

沈苓不想再问下去,他怕那个他一直逃避的答案出现。他不知道这一次的失去日后他还能不能有挽回的可能。但他还是不能告诉墨云他的计划,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必须对更多人负责。如若墨云决定离去,他没有资格挽留。

老鼠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那人越来越紧的臂膀,让他没办法忽视眼下的情形。到底还是说了,

“从知晓这件事起,我想了很多很多。我一直没想明白我们俩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你为何会答应成亲,而我为何明明有那么多疑问,却什么都问不出口。从书生那听来这个消息时,我真的很生气,有想过干脆一走了之算了。但还是回来了,为什么会想回来呢?没有理由的吧,明明是你负了我。”

听到这句“你负了我”,沈苓的心骤然一痛,“对不起”脱口而出。

怀中的人轻笑出声,“不,不要说对不起,这样我会当真的。你分明是有别的苦衷的吧,没有做错的事就不要认下了。”

闻言,沈苓一震,想低头看他,却因为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算了,反正我也有瞒着你的事情。等我愿意告诉你的时候,你再把现在不愿告诉我的事和我说吧。”

“所以,沈苓,”老鼠从他怀里挣出来,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会走,我喜欢你,所以我舍不得走。”

话落,踮起脚尖,吻上那抿紧的唇。接下来的话消匿在厮磨的双唇间,“那夜我听得分明,你说了喜欢我的,我当真了。”

绷得死紧的情绪在这一刻全然崩溃,沈苓重重将他压在床上,冰凉的手在滚烫的身躯上游走,别样的刺激,欲望之火将两人吞噬,连空气都滚烫起来。

而在屋外,谁都没注意到的角落里,有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女子捂紧了唇,呆呆站在原地,将房里的动静听得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大家早安~

第14章 (上)

公主性子温婉,知书达理,不像西域养就的,更像城中哪位高官的女儿。

原是觉得没有必要,老鼠便躲了所有碰面的场合。向沈苓讨了处废院,就在湖心亭不远,从主宅搬了过去。左右也是要大婚了的,他在这么鸠占鹊巢总是不好的。在那夜过后的清晨,他向床边换官服的人如是说了,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但在这件事上,他决心已定,沈苓拗不过他,到底还是答应了。这处院落,除了冷清了些,没什么不好,日日赏赏湖,有时和福伯聊聊天,三天的时间眼看要到头。

刚准备端盘点心去湖心亭里坐会儿,却见亭里早有一道身影立在那儿,一身西域那头的衣裳,老鼠瞬间知晓了那人的身份。扭头想往回走,被那人唤住了脚步。

“公子留步。”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墨云回头,“姑娘何事?”

“不知公子可愿陪小女子说说话?小女子自幼长在西域,过惯了热闹的生活,相府里如此安静,倒有些不习惯了。”勾勾粉嫩的唇,深邃明亮的眼睛也随着弯了弯。

当真是生得极美的,饶是见惯了红娘那般长相的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不是红娘那种妖娆的美,而是一种内敛且淡然的感觉。似乎散发着一种疏离的气场,无需他人来过问和评价。

随着她走到亭子里,方才隔得远没看清楚,原来亭中央石桌上还放了把瑶琴。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公主大大方方落座琴前,对他微微颔首,十指拨动间,琴声清泠如山间流水,舒缓如微风拂面,偶尔琴声低落,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悲情的曲调直击心房。待一曲终了,他似乎还陷在方才的琴音中不能自拔,竟是久久不能回神。

“小女子献丑了。”女子站起,朝他屈了屈身子。

他也欠了欠身,忙道:“公主过谦。”

午后很长,公主时不时和他说些什么,墨云一直默默聆听,偶尔笑着回应两句。

办完事回来的沈苓在小院里寻他,随着福伯指点,看见在亭中相谈甚欢的两人,顿时蹙了蹙眉,向两人快步走去。

公主先看到了他,站起来行礼,“相爷。”

沈苓只点了点头,便俯身问还坐着的少年,“怎么到这来了?不是说好在院子里等我的吗?”

墨云扭过身子,笑着看他道:“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

“你啊。”状似无奈的语气里满含宠溺。

老鼠想起什么,突然抬头看着公主道:“我叫墨云,不知公主芳名?”

“阿拉提,公子日后唤我阿拉提便可。住在一处,总是亲近些好的。”女子笑得温婉,似是没看见沈苓投来的凛冽视线。

小老鼠更是毫无察觉,立时高兴地应下了,还待说些什么,便被沈苓拉走了。

大婚前夜,宫里派人过来将公主接到宫里,明日沈苓当从宫里迎娶。齐元帝对这桩婚事的看重程度可见一斑,筹备婚事的一众人更不敢偷懒懈怠。丈丈红绫镶着金线缠满柱梁。宫里如此,丞相府亦是一扫冷清景象,成对游龙戏凤的红烛处处摆上,乘着红果的水晶盘跟在后边。也不知福伯从哪里请来的一众小厮,手脚利索得紧,也不好奇闲事,仅是一天,就把相府整饬一新。入目皆是满满当当的红,精致写就的“囍”字贴在堂前,当真喜庆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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