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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正圆/她只是想生个孩子(102)

作者: 者家 阅读记录

最后,她的眼睛里爬上了丝丝喜意,侧过头去,轻声道:“我也很高兴。”

那时候,是真的高兴。

至于现在……怀媛苦笑一下,轻声回道:“殿下的心意,我知道的。”

也就只有知道了。

裴景容走了。

也许是他对怀媛的答案并不如何满意,也许只是单纯厌恶如今被人强行支配的境遇,他走的时候,脸色并不大好。

怀媛待他走了,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烈的、难以忍受的痛楚,她抱着自己那件未成的嫁衣,蜷缩着坐在了院前的石阶上。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但却一滴泪都难流出来。

毕竟,像她这样心思复杂的人,是连哭诉被人辜负的资格都没有的。

真要哭出来,倒显得矫情。

她只是突然觉得特别累。

心里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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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帝果然下了旨意,为容王聘岳氏女为正妃,黎家姑娘为侧妃,同日出阁,同日进门。

这消息刚传出来时,怀冉很是为怀媛抱了一阵不平,怀媛忙着置办嫁妆,只淡淡摇头,安抚她。

“要说气,我也不该是最气的,再怎么同样的规格,我是妻,她是妾,黎家姑娘被我截了胡,合该她更气些。”

怀冉闻言很是不满,嚷嚷道:“什么截胡不截胡,姐夫什么时候是她黎家的了?还不是她家自己放出来的风声乱说一气,后来险些下不来台,捏着鼻子送女儿去做妾……”

怀媛随手塞了块妆奁让怀冉帮忙拿着,转移下她的心思,然后截断道:“好了好了,你也说了他们家是'捏着鼻子送了女儿去做妾',可见那位黎姑娘本心里也是未必乐意的,都是可怜人,就不要彼此难为了。”

怀冉哼唧一声,托了妆奁,嘟着嘴小声道:“还是皇后娘娘打得好盘算。”

怀媛听得好笑,摇头调侃她:“你怎么不说还是容王殿下坐享的齐人之福呢?”

怀冉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回:“这可不好说,我看殿下他自己未必乐意的。”

怀媛凉凉看了她一眼,挑眉:“这你又能看得出来了?”

怀冉摊手,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了,若是殿下跟黎家小姐有些瓜葛,顺着风声娶她就是了,何必要像现在,绕这么大一圈。”

怀媛叹息着摇头,没有说话。

裴景容绕这么大一圈,是为了什么,她又不是不知道。

可他是否真的如他自己所讲、如怀冉所说的那样,并不想要黎衾,她也不知道。

他对黎家姑娘的态度,更多的,恐怕还是无可无不可吧。

情浓时尚且如此,以后的,怀媛是不敢有所期待了。

倒是怀冉看了怀媛脸色,终于开了窍,小心翼翼道。

“五姐……你是不是,并不怎么想嫁给他啊?”

怀媛笑了笑。

“我么?”

她并不是一个信守着“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爱情至上者,对未来夫君的要求里也并不包括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条。

只是当初那个雨夜,那个人曾经带给她的感动,曾经在她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就如夏日正午的佳肴般,转瞬间,就突兀地变了质。

怀媛垂眸叠起一方新绣的帕子,笑着摇头道:“没影儿的事。”

她想与不想,都是没影儿的事,既然于事实无那效果,不如不妄作假设。

只是……

怀媛在心里叹息,雨夜的那种感受,她这一辈子,体验那么一次,便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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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渐近,章皇后设春宴,遍请洛都名媛入宫赏花。

其实赏的究竟是什么花,与会的心里都清楚得很。

容王殿下定下来了,六殿下和七殿下,不都还没么。

按怀媛的身份,本是不必去的,只皇后特意下了帖子到四房来,她想了想,绝不至于因此图惹了未来的皇后婆母不快,便亦去了。

六姑娘年纪尚幼,岳家已出了一个王妃,也没兴趣再出一个,怀媛便孤身赴宴了。

但以她三比后的名望,始一入席,便是众人瞩目,群芳焦点,周围遍是珠翠环绕。

清乐往常见了这般情景,少不得要调笑她几句,只今日不知怎的,板着张冷若冰霜的脸,看起来似十分的心烦意乱,有闺秀过去与她攀谈,她也只作不理,纵是怀媛,亦只得了个敷衍的笑。

怀媛心中纳罕,但清乐不提,她也没有追着人刨根问底的道理,遂只带着一群慢慢走着赏花,章皇后未至之前,她当得半个主事人。

经得一丛月月红时,有人论起王摩诘的诗词,怀媛回首应和,一个错神间,不知何处拥来一股力,将她狠狠地推了出去。

直直推向那丛月月红。

怀媛闪避不及,只道此遭怕是要吃苦头,好在险极又险,在彻底栽倒到花丛中的最后一线,被一只手稳稳地扯了回来。

怀媛晕头转向后站定,还未谢过面前恩人,先闻一霹雳雷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章皇后黑着脸而来,身侧站着的,是面色寡然的清平公主,和敛眉低首的未来容王侧妃,黎衾。

怀媛这才发觉,拉住她的不是旁人,正是淑妃所出的六皇子裴景晔。

怀媛哑然失笑,崔淑妃幼时待她极为亲善,她与裴景晔,几番机缘巧合,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六皇妃的人选,淑妃很早的时候便曾属意过她,只不知因何,又飞快地打消了那念头。

裴景晔于众目睽睽之下帮了她,于礼法之说,可指摘之处不大,章皇后却如此反应,不知是否是心里早先便存了什么念。

怀媛未及开口解释,扶住她的那只手已经轻轻地放开,裴景晔面无表情地退开半步,露出另一小径后,裴景容翩翩而来的身影。

怀媛心中一动。

裴景容面上带笑,不含慍色,看起来心情尚佳,他走至怀媛面前,笑着执起她的手,轻声问道。

“受了一惊吧,可曾伤到哪里?”

面上是满满的呵护关怀之色。

怀媛盯着章皇后灼热的两道视线,可以感触到对方蕴含其中那极其不满的情绪,遂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腕,想从裴景容手中挣开来。

毕竟,章皇后还在这里看着,于礼也不合。

裴景容却恍若未觉,手中下足了劲,没让怀媛挣开不说,还笑意盈盈地顺手将她揽到身后,然后面对着一众闺秀,漫不经心道。

“那位小姐,还要我请你出来么?”

众女微微哗然,小幅度地骚乱了一番,迎着裴景容那笑意中含着不容退避的逼视的眼神,移山分海般错出一条空到来。

只有一女反应稍慢,迟疑着愣在了原地,见众人都闪开,唯她暴露出来,顿时脸上闪过几分不安之色,急急跟着要躲,步履间一个不稳,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裴景容居高临下,冷冷地审视着那摔倒女子狼狈的神色。

“木姑娘,这还仅是个平地,摔下去的滋味,如何呢?”

木少菲脸色骤变,矢口否认道。

“不是我推的!”

怀媛失笑。

“木姑娘,我可未曾说过自己方才是被人故意推倒的。”

木少菲自知失言,犹自强辩。

“你虽然没说,但容王殿下那话里话外,可不就是怀疑是我推倒了你的意思?岳媛娘,你固然马上要飞上枝头作王妃了,也得知道,我们俱是鸿瑜子弟,说话做事都是要讲道理讲证据的,无缘无故的,你为何要这般使我出丑,又这般空口白牙地污蔑我……”

清乐姗姗来迟,听到这一句,却是噗嗤一声笑了。

“旁的暂不论,就'飞上枝头'这一句,木姑娘,你出身低眼皮浅,便把旁人都当自己了不成?当谁都是你木家那破落户,嫁给我哥就算攀高枝了?还说旁人污蔑你,我看你这嘴皮子也挺利的,空口白牙就道媛娘让你出丑,问你话的是我哥,栽跟头是你自个儿的事,轮到你这儿,说话就不要'讲道理讲证据'了?快别在这儿现了,我都要你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