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正圆/她只是想生个孩子(191)
这事本质上没有高下之分,只是人有不同,存异罢了。
太子妃这件事,傅霜如本来是有很多可以解释的理由的。
——他事先是有八分知情不错,但他也第一时间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禀告给了太子殿下,后续的大多数事宜,也均是君臣二人商议后的结果。
他完全可以将这件事划归到“奉命行事”上。
而且当时皇长孙先一步被人投毒,线索最后也是查到了太子妃身上断的,傅霜如也大可以大义凛然地告诉裴时观这一切是以大局为重,也是因为更看重皇长孙的安危。
甚至傅霜如还可以推脱说是自己并不能完全确定、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如何说服圣人、自己是在拖延时间等太子殿下回来……
但是傅霜如也累了。
他和裴时观之间本就有着天差地别的待人处事的态度的不同。
傅霜如在对待家人之外的事情上,一向是利益至上、大局为先,哪个最优选哪个。
而裴时观,先不论太子妃之于其的特殊性,就是换个人,换成哪怕只是东宫随意一个并不如何重要的忠心臣属,裴时观也是不愿对方作无谓的牺牲的。
更何况这次在裴时观眼里本并不需要如何吃苦受苦的是他的亲生母亲。
傅霜如晓得这事处理不好必然会在二人的关系上打上那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死结,但他突然就又觉得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他是个怎样的人,裴时观早就应该去看清楚了,本就不该对他有什么太过的期待。
他连身后的那份期许都怕自己背不住,哪里还愿意再给自己身上背负重。
而且说白了,傅霜如冷酷又残忍地想,这事说到底,难道不是太子妃自己自作自受么?
没有能力、识人不清,害人害己,害的自己差点万劫不复也就罢了,还糊涂到让自己身边的人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给皇长孙用了毒。
也是活该太子妃自取灭亡,要不是有先前中秋宴上裴时观的差点中毒,东宫太子也未必就那么轻易地就下了决定,命所有知情人都先按兵不动,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发生。
然后再顺藤摸瓜,把包括当日敢对着皇长孙伸手的人在内,彻底的一网打尽。
虽然太子妃本人也是很惨了,但大家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又活该谁就要给谁收拾烂摊子、就她出苦海呢?
再说句不好听的,当初傅霜如之所以对东宫避之而唯恐不及,就是后来被庄平帝委任为裴时观的启蒙老师都还妄想着急流勇退、及时抽身……
就是因为他不耐烦等到太子真的故去了,自己的日常会变成见天的去给东宫那对孤儿寡母救场。
于是傅霜如便轻笑的回问了那一句。
“殿下觉得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裴时观想问傅霜如的无非就是为何他对这一切早就心知肚明,却不愿意多提醒太子妃一句,傅霜如也不客气,直接将这个问题重新给他抛了回去。
在裴时观问出口前的那一刻,甚至更早,在他看到自己父王如同计算好一般踩着最后的时间点神兵天降的那一刻,就该懵懂捕捉到了这一切的真相,便也该尝试着摸索到了这一切的答案。
无非是,不值得罢了。
做与不做,去与不去,说与不说,救或不救,如何做、做什么……取舍之间,无非是利益导向而已,归根结底,也就是值与不值的问题罢了。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太子妃不值得我们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护啊。
傅霜如冰冷地笑了笑,满脸讥嘲,神色冷漠。
“殿下,当日微臣的问题,您怕是也记不清楚了。”
“不过到底师徒一场,微臣就再教您最后一个道理。”
“居高位而无能,本就是原罪。”
居高位而无能,本就是原罪……裴时观如遭雷劈,小脸煞白。
傅霜如拱了拱手,潇洒地扬长而去。
裴时观一个人静坐屋内,眼泪突然就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居高位而无能,本就是原罪……本就是原罪……
泪眼朦胧间,裴时观不期然地想起,当日在偏殿师徒长谈时,傅霜如曾说过他也认为自己没有错,但他说自己的没有错,是基于他认为自己的矛盾,在于能力与心愿的不匹配……
“能力与心愿不匹配,空有匡扶天下扶济百姓之志向,却没有相应的才德能力。”
“可这不是殿下的错,因为志向是需要殿下自己去悟的,才学本事却是需要微臣这个夫子慢慢去教的。”
“所以微臣才说,今日之错,错不在殿下。”
裴时观满心凄然地想,他当日既然尚且认为我没有错,那他现在却为何又要告诉我“居高位而无能,本就是原罪。”呢?
我还是成长的……太慢了么?
是让他们失望了么?
裴时观攥紧了拳头,胸膛剧烈地起伏,只觉内心又气又恨,又恼又怒,却又不知该气谁、该恨谁、该恼何、该怒何。
人生中最艰难的三次自我认知。
认识到你爱的人并不一定就会反过来爱你。
认识到你以为爱你的人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爱你。
以及认识到,哪怕是再过亲密,再过志同道合、再过心神相交的人,也无法与你一样地感同身受,坚持你所坚持的,认为你所认为的。
年少不知愁,一动愁肠,便是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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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偷饮藏红花后又致其自身大出血的消息在东宫太子的及时赶回、力挽狂澜之下被封锁了个严严实实。
——相较于之前传得满城风雨的太子妃偷人还怀了孽胎而言,此事算是毫无声息地就被太子殿下压了下去。
而此事又在东宫特意沿着“有人故意引诱太子妃喝下藏红花”的方向查找之后指证不足的情况下,被定性为太子妃自己精神崩溃之下乱出的昏招。
于是都临近年关了,太子妃本人又还被庄平帝罚去香山寺祈福抄经,这一来一回,耗在路上都得至少要有一个月。
快要过年了闹了这么一出大戏,洛都众世家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中宫和东宫到此也算是被庄平帝各了打五十大板。
台面下的风波群臣虽然不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台面上的交锋往来大家还是可以掐着手指头捋一捋的。(未完待续)
第177章 叶临
台面下的风波群臣虽然不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台面上的交锋往来大家还是可以掐着手指头捋一捋的。
目前为止, 一边是被夺了凤印禁足抄书的中宫皇后, 一边是谣言缠身直接被轰出宫外的东宫太子妃,看起来似乎算是相对持平。
但章阁老在端门外的那一跪, 却是跪凉了不少态度并不如何坚定的章党的心啊。
倒是后来东宫出面辟谣, 宣称前事均是庸医误诊所致, 将那五个无辜的太医推出去做了替罪羊。
虽然说信或不信全看个人,可到底人家东宫这还是保全了颜面, 章皇后却是连自己老父亲的脸面都保不住呢。
而那五个被殃及池鱼的太医, 好歹庄平帝看在年节里不宜杀生的份上并未对其动大刑, 也只是贬了他们流放西南而已。
而处于风波正中心的傅府里, 傅霜如整日外出忙着与太子商谈那些搅和在一起的事情的后续事宜,岳怀媛则在家悠闲安静地保胎逗妹妹的同时, 傅府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贵客。
听说有一位双目失明、自称姓季的老妇人出现在傅府门前时, 岳怀媛难得失了一贯的端庄仪态,惊喜交加地跑到了正门去迎。
时隔十年, 季芸翳终于再次踏入了洛阳这片故土,如今的她已经能坦然地面对曾经发生在里过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旧地重游,更别是一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