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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正圆/她只是想生个孩子(257)

作者: 者家 阅读记录

这流言刚起,傅霜如便替了当时已经无下床行走之力的太子裴景明领军支援东北,此军不光按原定计划以太子的名义征兵,还暗暗放出傅霜如乃是鬼谷子后人的风声, 一时间, 傅霜如风头大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东宫太子在着意为他兵胜得归后的入阁拜相造势呢。

换句话说,大家心里也都门清了, 若是东宫太子不幸早逝,皇长孙日后幼主即位,傅霜如便必然是那托孤重臣。

更有人拿傅家两位小主子洗三当日的事出来说,都道傅宣确实是要抖起来了,没见人家傅夫人那时可是连皇长孙的外祖母的面子都没改。

但无论外界如何纷扰评说,或羡或妒,或眼红或不屑,处于风口浪尖的傅宅却是一如既往的闭门谢客的作态,低调至极。

岳怀媛唯一感慨惆怅的,不过是傅霜如走的急,连两个孩子的满月礼都没赶得及参与。

不过傅奕恬和傅怡娴两个小宝宝倒完全没有父亲缺席的伤感,满月宴当日自顾自地玩得极其欢快,也就是这俩孩子看上去都康健得很,季芸翳犹豫再三后,才敢放下心主动请辞。

岳怀媛对这位姨母只有感激的份,老人家要走,她自然不好忤逆。

岳怀媛本还想着姨母人也年纪大了,得找个什么由头把人绊着,留在眼前好好尽孝呢,结果季芸翳似乎是看出了她心里的小九九,想来想去,索性坦率直言了。

身在冀州的燕平王的情况并不太好,他自三年前身子便慢慢败落了下去,不然敬太妃死后,他也不会那么爽快地直接请辞放权。

季芸翳此去,是打算随明露郡主一道到冀州,看看燕平王的身子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挽救的地方。

岳怀媛心知季芸翳这是委婉的说法,指不得季芸翳是收到什么风声,燕平王中毒了什么的之类,她是去想法给人解毒的。

燕平王身为一军主帅,他的身体安危关乎到数万人的性命生死,这种事,季芸翳不细说,岳怀媛是不好追根究底的。

不过这事须得隐秘去做,季芸翳怕引人耳目,不愿随傅霜如的大军一道,岳怀媛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明露郡主此人……

岳怀媛便委婉地问了。

“明露郡主立场莫名,心思诡谲,姨母纵是于她有恩,也还是多留个心眼的好。”

季芸翳便笑了。

“你当这一趟是我求她?那死犟嘴的老婆子,这回得是她求我了。”

纵然岳怀媛先前因傅霜如出征东北之事,担忧之下曾求季芸翳出面,婉转向白明露求指点,但也没想过白明露会那么爽快地直接撂下洛都“雨霖铃”这一大摊事,直接带人跑到冀州去。

季芸翳此番倒是为她解了惑。

“世间情债,皆是冤孽。”

“昔年燕平王才智拔绝,又有母妃庇护,母族亦是显赫一时,又较今上年长,你道他是为何输了逐鹿之资?”

岳怀媛眉头微皱。

世人都道燕平王与庄平帝兄弟二人,乃是手足情深,君臣相得,故而传为佳话。

但岳怀媛身为岳氏之后,当初太子式微之时,岳家的日子有多艰难,岳怀媛是听父亲偶尔说起过的。

真要说起来,以岳怀媛之浅见,反倒是今上登基后,兄弟二人的感情才日渐好起来的。

敬太妃在念慈庵青灯古佛数十年,又何尝不是双方一种另类的互相妥协。

这话她平日里自不会说起,如今听季芸翳的话音,才隐隐感觉到自己触摸到了真相的一角。

季芸翳知岳怀媛聪慧,也没多卖关子。

“四王之乱后,今上便察觉了白明露的不轨之心,当时若是报上去,先帝是不会容许某个人活到如今的,更遑论还予其兵权、许其出征了。”

岳怀媛暗暗心惊。

“是燕平王,当时的七殿下……他与圣人?”

季芸翳目光沉沉地点了点头。

“不错,我先前并不知情,是被当时的七皇子抢先一步以治舅疾的由头请到洛都的,后来当时的东宫太子也就是今上毒发,又被纪裴撞破来路,七皇子是拿我做的人情,与今上治的疾。”

季芸翳低低地喟叹一声。

“就是可惜了,刘璇……”

“后来七皇子去了燕平,白明露被放到西北,想来是当时几房互相妥协、达成了合盟。”

岳怀媛奇道。

“这样说来,燕平王与明露郡主曾经岂不是两情相悦?又何必折腾到如今……”

一个假死避世,一个早早便娶妻生子了……

季芸翳神色冷淡,嘲讽道。

“他们那些人究竟是怎么个想法,谁又知道呢?”

“但白明露终究是还欠了人家一命没还,此遭,是她求我,而非我非要多管闲事了。”

季芸翳说到这里,总算露出了些微的笑模样,神态慈和地对着岳怀媛轻声道。

“姨母知你为娴儿那孩子的婚事担忧,此事你大可先放一放,容我回来后再议也无妨。”

岳怀媛眉头一跳,预感到白明露这一回似乎是许了一个了不得的诺给姨母了。

那个诺言到底有多么了不得,岳怀媛一时半会儿是不得而知了,但眼前的大礼她是收的实实在在的。

——白明露秘密出洛入冀后,把留在洛阳城里的“雨霖铃”的最高指挥权,给了岳怀媛一份。

岳怀媛一边带着俩孩子低调地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一边借着那份权力,查到了不少东西。

这便也是她今日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岳怀媛仔细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父亲的神色,对方毫无异样,任她看去。

岳怀媛牵起嘴角,勉强一笑。

“两个孩子都有乳娘丫鬟们照看着,一时半会儿不着人是不妨事的。”

“只是……身边没了罗晃那丫头,有些事做起来便没那么顺手了。”

岳四老爷闻言便是微微皱眉,忧心忡忡道。

“是缺懂医理的丫头么?我着张三去牙婆那儿问问,若是还存着有点基础的小丫头,便都着人□□了,送到你那儿去。”

岳怀媛沉默了一瞬,之后才很勉强地笑了笑。

“那便有劳父亲了……只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丫鬟仆妇们,还是用得熟的比较顺手。”

岳四老爷闻言便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生老病死的事情,也是强不了它去的,既然那丫头已经去了,便是她没那个伺候你的福气,你也别为此太过伤神了。”

岳怀媛定定地看了岳四老爷片刻,突然短促地古怪一笑。

“那便是多谢父亲大人教导了。”

“只是……父亲是否也觉得,母亲她,也是没那个福气呢?”

岳四老爷闻言一愣,继而立时大怒。

“你怎可将一贱仆与你母亲相提并论!”

岳怀媛吸着气低下头去,安静良久,才红着眼睛认错道。

“是了,母亲的命自然是要比罗晃稀罕金贵的多。”

“只是父亲如今这般看二者,殊不知在有些当权人眼里,母亲亦也曾是那个‘不值得’稀罕的?”

岳四老爷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子寒气,从头发丝冰冻到脚底板,整个人阴着脸,搓摩着手中文卷,冷冷问道。

“你知道了什么?”

岳怀媛抬起头来,柔柔望去。

“女儿什么都不知道,女儿只知自己听了父亲那句‘这生老病死的事情,也是强不了它去的’。”

岳四老爷怒不可遏,直接一把抄起墨砚狠狠地扔向岳怀媛,岳怀媛不躲不避,那墨砚擦着她的前额飞过,给她脸上染了一片乌黑。

岳四老爷胸膛起起伏伏,半晌才道。

“你究竟是听人胡说了什么?你是来……质问为父的么?”

岳怀媛沉默了一瞬,突然尖刻地问道。

“父亲,我母亲当年……究竟是如何去的?”

岳四老爷仿佛被人用手狠狠地掐住了脖子般,涨得脸上一片红红紫紫,似乎岳怀媛这问题使得他回忆到了什么及其想忽略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