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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鸮(232)

“我刚刚还没说完。”吴笙轻声打断,“机器的确可以做到完美,但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他微微转头。

徐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池卓临胸口的屏幕上。

电量不足。

四个警示性红字,浓烈刺眼。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什么样的哥哥最完美?徐望想,除了学习够优秀,运动够出色,德智体全面发展之外,还有吗?

有吧。

谁不想要一个哥哥来给自己撑腰,帮自己遮风挡雨呢。

所以哥哥要能一直陪着他玩,一直守护着他才好。

一直,才好。

夜风吹过废园,掠过枯草,窸窸窣窣里,没一声虫鸣。

徐望闻了闻,风里不知何时,有了水汽。

鼻尖忽地一凉。

抬起头,又一滴凉落到眼皮上。

下雨了。

吴笙也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刚要抬头,远处忽然传来一串恶犬的狂吠!

那叫声疯狂而狰狞,几乎惊得草木都骚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它面对着的东西扑咬撕碎,拆吞入腹!

二人对视一眼,吴笙不由分说将徐望再度扛起,脚下生风,循声而去!

徐望上一次被扛的后遗症还没过去呢,这一次又来,挂在吴笙肩上,被颠得想吐。他不晕机不晕车不晕船,谁他妈想到有一天能晕肩膀!

但这苦还没地方诉,为追求最大效率,只能配合着人家草上飞!

唯一能让徐队长感觉到安慰的,就是速度的确快,眼睛一闭一睁,到地方了,上一秒还远得不甚真切的犬吠,这会儿直冲入耳,听得人脑袋疼。

身体随之被放下来。

这是一处隐秘别院,院子不大,两三间房,南北两个月亮门,南面通往他们刚刚过来的废园,北面通向何方,不知道。

院落四角各一个盛满水的大缸,院中央空着,这会儿,正上演恶战。

一个黑衣黑裤黑口罩的人,胳膊上咬着一头比狼还大一圈的狼狗,要不是刚才的犬吠,真的会让人以为那是狼;腿上钳着一只半人高的巨型螃蟹,蟹壳青得发亮,蟹腿支开,横向足有两米宽!

那人毫无疑问,就是先前那个跟踪、偷窥他们的黑衣人,追到废园深处追丢了,没想到以这种形式重逢!

黑衣人奋力甩着胳膊,奈何狼狗咬得极狠,甩了半天的结果,只是让恶犬的獠牙越陷越深,胳膊上的黑袖子早破烂了,被狗咬住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

腿上的蜘蛛蟹也不遑多让,一对蟹钳,连夹刺带撕扯,生生将黑衣人的一条腿弄得鲜血淋漓!

“还傻愣着干什么,救我啊——”黑衣人朝怔在月亮门口的二人大喊。

徐望和吴笙有点犹豫,在这个捉摸不定的世界里,根本无法判断,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谁是好人,谁是恶徒!

那人见他们不动,急了,豁出去似的大吼:“你们不是想找池映雪吗,我带你们去!”

院子里的雨点瞬间密集起来,就在他喊出池映雪名字的一刹那,雨水落进杠里,漾起繁密水花!

吴笙当机立断,直接点掉<[防]天网恢恢>!

徐望没动,但紧盯战场,时刻准备给战斗计划打补丁!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先落到黑衣人头顶,可那网像感觉不到黑衣人似的,竟从他头顶透过来,继续往下落,最终只覆盖到了仍咬着他的恶犬和仍钳着他腿的螃蟹身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该放的放,该网的网!

吴笙一个箭步上前,收拢网边,向旁边用力一扯!

狼狗和螃蟹被坚韧的大网生生从黑衣人身上扯了下去!

狼狗利齿几乎带下黑衣人胳膊一块皮肉,蟹钳则在不得不松开的最后一刻,还割了黑衣人腿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黑衣人却一点声音没出,就好像那些伤不在他身上似的。

吴笙借着扯开两个恶兽的惯性,将网兜狠狠甩到地上,以极快速度将网口打了死结!

狼狗“嗷呜”一声低吼,触地即跳起,用利爪和尖牙狠狠撕咬网兜,眼睛像饿狼一样,凶狠得发绿,然而任它胡搅蛮缠,网兜岿然不动。

网内的螃蟹,挣扎着笨拙的身体,慢悠悠站稳,重新六脚着地,前方两个大钳缓缓伸向网眼,用力一合。

“咔嚓!”

网眼应声剪断。

吴笙始料未及,蟹钳带的是锯齿,不是刀刃,就算想切割,也不可能这样干净利落!这一下声响,不像是螃蟹钳,倒像是剪刀!

剪……刀?

吴笙稳住心神,定睛去看那对大蟹钳,此时螃蟹已经从剪开的网里大摇大摆爬出来了,那身前明晃晃举着的,和身体一样青得发亮的,哪里是蟹钳,而是一对修枝剪!

饶是吴笙,见此情景,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徐望也看见了,战场外围的他,不仅看见了蟹钳变成修枝剪,更看见了恶犬脖子上挂着的狗牌,那根本不是什么狗牌,而是一把车钥匙!

密集雨点已经将两个人衣服打得八分透,可他们毫无所觉。

大螃蟹忽然朝着吴笙横行而来,速度之快,堪比蜈蚣!

吴笙向后躲,不料恶犬也冲网兜破开的洞里爬出来,一跃而起,往他脸上扑!

吴笙往旁边一躲,闪过了恶犬,跳开了螃蟹,可还是被蟹钳勾住了衣服,钳尖用力一扯,“刺啦”一声,衣兜直接撕裂,池卓临让带的信,则直接被刺穿,挂在了钳尖上!

吴笙伸手想去夺,螃蟹竟然横着逃跑了!

以他的速度可以去追,但旁边徐望替他挡住了反扑的恶犬,已经快招架不住了!

“别管我,追信!”徐望大喊。

“无所谓,”吴笙一把抓住恶犬后脖颈的皮,狠狠将之从徐望身上扯下来,往远处用力一甩,“数字而已,再写一份。”

恶犬摔进枯草丛,“嗷呜”一声,灰溜溜跑掉。

不远处的黑衣人,早在雨声的掩护里,悄悄后退。

雨水冲刷掉了他伤口的血污,可冲干净了,又马上渗出新的血。在雨水的稀释下,那鲜红的新血,仿佛成了淡粉色。

退到北面的月亮门口,他果断转身,拔腿就跑!

刚跑出月亮门一步,只一步,黑衣人耳内就响起了声音——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幻]扎小人>哟~~】

随着“哟~”拖长的尾音,黑衣人心口倏地刺痛,针扎一样!

他呼吸一滞,脚下顿住,本能捂住胸口。

这和皮外伤那种疼不一样,是神经性的,几乎无法忍受。

“你再往前跑一步试试!”背后,徐望一手握着个小稻草人,一手捏着根小钢针,昂首挺胸,姿态潇洒。

他就料到了需要打战术补丁!要不是被修枝剪和车钥匙分了神,他都不会让黑衣人跑出月亮门!

吴笙对他投以赞许一瞥。

徐望得意洋洋,“滋儿——”一下,又给小稻草人胳膊肘来一针,不深,但也多少疼一下。

黑衣人嘶地吸口凉气,怒了:“我他妈没动,你还扎我!”

“咳,再巩固一下警告。”徐队长理由充分。

黑衣人一口老血梗在喉咙,见徐望没有再“巩固”的意思了,仍不敢掉以轻心,眼神盯着他俩的同时,还不住地往旁边地上瞟。

“别找了,都跑了。”徐望知道他在搜寻那两个怪物。

黑衣人这才松口气,似乎对于怪物的忌惮,比对徐望和吴笙更甚。

“它们为什么攻击你?”徐望问。

“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地方,他们看家护院忠心耿耿,当然见到我就咬。”黑衣人轻笑一声,带着点不屑。

“他们……到底是……”徐望想问他们到底是什么,可那太荒诞了,到了嘴边,却又问不出口。

黑衣人倒毫无芥蒂就答了:“司机和园丁。”

“为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吴笙突然出声。

黑衣人挑眉,似笑非笑:“你们的问题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