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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鸮(233)

吴笙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上前两步。

黑衣人一惊,警惕后退:“干嘛?”

吴笙耸耸肩:“帮你摘口罩。”

“不用。”黑衣人果断拒绝。

徐望举起小钢针,作势要扎。

黑衣人:“……我自己来。”

四个字,咬牙切齿。

说罢,他还真就摘了,动作没一点拖泥带水。

“满意了?”再无遮掩,黑衣人抬起脸,挑衅似的看二人。

那是一张陌生的青年人的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透着朝气与活力,五官没有池卓临那样刀刻斧凿的英俊轮廓,但也是有点小帅气的,眉宇间有一抹桀骜不驯,眼神坚定,和他整个人一样,散发着一种蓬勃的、野性的力量。

徐望和吴笙足足看了他好几秒,仍没办法将这张脸,和记忆中的任何人对号入座。

“看够没有?”显然这位是个没什么耐心的。

徐望走到吴笙身边,平静交涉:“我们救了你,现在轮到你履行承诺了。”

你们不是想找池映雪吗,我带你们去!——青年当然记得自己的承诺。但此一时,彼一时,他上下打量徐望和吴笙:“你得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非要找到那家伙。”

“我们没怀疑你,你倒先防备我们了?”徐望无语。

“千万别相信任何人,”青年笑了,声音缓而温柔,“这世上,连自己都不可信。”

徐望微微眯眼,就在刚刚那一瞬,某种熟悉的感觉一闪而过,可是太快了,快得根本捉不住。

收敛心神,他寸步不让:“你想知道我们身份,可以,但要拿你的身份换。”

他从来不做赔本买卖。对方想探他们的底,他们还想探对方的底呢。

“我的身份?”青年像听到了笑话,噗嗤乐了,“那你们可要失望了。我没户口没身份证没暂住证,在这里就一黑户。”

吴笙嘴唇抿直,不语。

徐望听得更懵了,索性先问最直接的:“名字,名字总有吧。”

“哦,那有,”青年把粘在胸前的湿透黑衣,捏住抖落抖落,“我叫阎王。”

徐望和吴笙怔住,对着那张陌生的脸,一时竟忘了说话。

雨势缓下来,但院子里,已弥漫起氤氲水雾,就像戏文中的游园惊梦,细雾里,亦虚亦实,亦幻亦真。

……

况金鑫追着小孩儿跑到游廊尽头,人影一闪,没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堵墙,墙上一扇小门,那门矮极了,只到他的腰。

这墙和这门的出现都很突兀,就像有人在贯通的游廊里,硬插进来一面墙,截断了游廊,也堵住了往来人的去路。

况金鑫又闻到了橘子汽水的味道。

这味道似有若无,就像一种冥冥之中的牵引力,带着他走向未知深处。

屏住呼吸,况金鑫伸手去推那道小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没泻出一丝光。

他弯下腰,亮起手机往里面照,光线时不时掠过一些书脊,但太远了,看不清楚。

想了想,他还是钻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着宽敞得多,况金鑫直起腰,再用手机电筒四下环顾,终于看清了,这是一间书房。

约二十平米左右的地方,四周全是书架,多是厚厚的精装书,字体烫金,将书架排得满满当当。

除了书和书架,再无其他,连装饰都没有,墙壁、地面都灰扑扑的。

况金鑫走近一个书架,随手取一本书,刚一拿起,就愣住,那书极轻,就像个空壳。

他忙把树抽出来,果然,只是装饰用的假书。

很多咖啡厅、餐厅都会用这样的假书装饰,包括一些私人住宅,用词装点一下门面也很正常,但在这里,这样一间简陋到不可能用来招待人的隐秘书房里,为什么还要放这些假书?

如果这些假书不是为了充门面,那是为了做什么?

他们这一路行来,有遇见什么和书有关的吗?

况金鑫苦思冥想,就恨自己没生一个军师那样的头脑……

等一下!

书?

暗码信!

母本!

况金鑫被自己的异想天开吓到了,理智告诉他不会这么恰巧,可直觉告诉他,在这个世界里,不要相信该相信的,也不要怀疑该怀疑的。

不再徒劳思索,况金鑫直接一本本抽出书架上的假书,挨个查看!

他每查看完一本,就放到一边的地上,查看完一书架的书,再把抽空的书架整个摸索一遍。

就这么一路查,一路堆,很快,地上就被假书摆满了,几乎没地下脚。

手机电量也被持久不灭的电筒消耗掉大半。

书架还剩下最后一个,况金鑫就踩在假书上继续翻。

终于在摸到一本暗红色的书时,手上一顿。

那书有重量。

况金鑫迫不及待把书抽出来,手机冷光照亮了封面上的字——《鹅妈妈童谣》。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况金鑫狂喜,想向全世界宣布,他推理对了!

可一转念,不行,还没验证,只有真正对上暗码,才说明他猜得没错。

暗码,暗码……那四组数字究竟是什么来着?

捏着“疑似母本”的况同学,后知后觉地陷入记忆荒漠。

暗码信在自家军师身上,而他只看过那信几眼。

120……36……8……

况金鑫绞尽脑汁,想得头发快要抓秃头了,还是只有模糊的几个数字。

哪怕一秒钟也好,能不能借笙哥的记忆力用一下啊!

第138章 童谣

废园, 细雨,蒙蒙水雾迷离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

“你叫……阎王?”徐望又问了一遍。

“有什么问题吗?”青年歪头, 不解二人为何呆愣。

有, 当然有问题。

在池映雪的世界里遇见阎王, 这事儿一点都不让人意外,但作为和阎王真正朝夕相处过的徐望和吴笙来说, 眼前这个“阎王”,实在陌生得让人猝不及防。

不仅仅是外表上的陌生, 还有内在的变化。

就像池卓临从霸道总裁变成了傻白甜,阎王也从那个世故成熟又带一点阴鸷腹黑的男人,变成了朝气蓬勃的青年。

简单直白,活力健康, 浑身上下透着爱谁谁的野劲儿, 和他们认识的那个阎王,有很大不同,和他们认识的那个池映雪, 几乎截然相反。

徐望用力眨一下眼,眨掉沾在睫毛间的水膜,让视野里的这个“阎王”更清晰, 也让纷乱思绪得以整理。

“没问题。就是……”他笑一下,指指自己和吴笙, “我们俩认识一个朋友,也叫阎王。”

“哦?”阎王来了好奇,一边重新戴上黑口罩, 一边问,“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比你成熟一点,世故一点,偏执一点。”徐望看着他的五官,重新藏进口罩之下,只留一双闪着野性警觉的眼睛。

“干嘛和我比,”阎王好笑道,“我们只是恰好名字一样,又不是真有什么关系,要性格都一样那才见鬼了。”

“还真有一个地方,”吴笙好整以暇地开口,“你们两个,一模一样。”

徐望疑惑看自家军师。

阎王也挑眉:“哪里?”

吴笙垂下眼睛,视线落到他仍渗着血的、伤痕累累的手臂和小腿上:“你们两个都不知道疼。”

阎王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见自己的伤口,无所谓一笑:“疼习惯了,就不疼了。”

“你总受伤吗?”徐望敏锐捕捉到他眼中转瞬即逝的苦涩,心里一揪,那话就出口了。

阎王怔了怔,像是对这个问题毫无心理准备,末了干脆摆摆手:“哎,别聊我了,你们不是急着找池映雪么,那就赶紧跟我走。”

语毕,他转身就往前走,他的前方,一片枯树,看不出任何小路或者建筑。

徐望和吴笙对视一眼,连忙跟上,但跟上了,徐望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嘴:“你这是要带我们走哪条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