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3)
太子看着小王爷回府后就径直回了宫，坐在小王爷住过的院子里有点怔忪。
这些日子与他而言，像是一场经年的梦。梦里的小王爷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特别会烦人，又太会撒娇，让他觉得又气又无奈，只是嘴里埋怨着，心里却有一种隐秘酸涩的满足感。
小王爷在自己府里溜溜达达，最后停在了自己母后的院前，回头挥退了一串小尾巴，只说自己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院内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跟着春天的尾巴都陆陆续续冒了头，小王爷看了一会，突然道：“出来吧。”
一个黑衣男子自树上翻身而下，跪在地上，“主子。”
小王爷侧过头看他，不再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冷漠，“要你办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属下快马加鞭昨夜已经把令牌和信函交给了边关的那位，王妃也已经被护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刘管家昨夜来信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小王爷这才有了点冷淡的笑意，“这段时日里我不在，倒是为难你们了。不过你们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不然又如何当得起是爹爹的左臂右膀呢？”
黑衣男子踟躇了一下，“主子……”
“不过你们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虽然我本事不如爹爹，但是你们没得选，我也没得挑，有些话我不明说，也是因为懒得说，没必要，”小王爷漠然道，“这事成了，我们各自安好皆大欢喜，不成，我们人头落地各走各的黄泉路，更是没什么好说。”
黑衣男子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般抬头道：“主子，老王爷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走这条路，也绝不会希望您走上这条路。老王爷忠君爱国了一辈子，若是最后……”
“闭嘴！”
小王爷沉默了一会，才接着道：“众人都劝我反，你倒是我身边头一个对我说这话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影十二。”
“影十二，”小王爷上前低下头看他，眼前男子被半边面具遮住了侧脸，只是睫毛低垂，嘴唇微微抿着，显得年龄倒是不大，“十二，这话我不爱听，你以后不要说，我会不高兴。”
“爹爹忠君爱国了一辈子，换来了什么呢？哦，我差点忘了，换来了为国捐躯的好名声啊。”
“真好。天子威严，奖罚分明。我可是烈士之子，英雄的后代。我得了这份爹爹拿命换来的好名声，也合该精忠报国才对。”
“真好。”
夜里皇帝召见小王爷一起用晚膳，又是好一番安慰。小王爷气色还是不太好，那场大病来得气势汹汹莫名其妙，去也去得藕断丝连，太子也会皇帝也好，宫里的御医请了个遍，也找不出什么原因来，只是说小王爷本就身体虚弱，现在更是郁结于心，难以治愈。
“阿慈你这是心病啊，”皇帝在晚膳时说道，“朕知道你心里难过，朕又何尝不难过呢，那可是朕的亲弟弟啊。只是这生离死别哪怕是天子也无可奈何，活着的人总是还要活着的。你更是要活得漂漂亮亮的，给你父王争气，让你父王放心。这样你父王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啊。”
小王爷眼睛红彤彤的谢恩，吸了吸鼻子，也表示自己一定会注意身体让皇上不要担心，也安慰了皇上，说皇帝身为一国之君喜怒不形于色，悲痛却不能流露言表……最后说道伤心处，猛地推开椅子跪在皇帝脚下，俯下身低泣。
皇帝抬起手又顿住，听了一会，深深叹了口气。
第5章 第 5 章
过了几日，王府有下人来报，说是七皇子拜访。小王爷楞了一下，才笑着回头问道，“十二你说，我要不要见呢。”
自那日起影十二便被留在小王爷身边当了明面上的侍卫。只是他明显还不太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显露行踪，看起来腼腆又局促，看到小王爷看过来便连忙低头跪下：“全凭主子定夺，属下不敢妄言。”
“呀，你这可不对。我这儿想不到该怎么办才问你意见呢，你怎么又把问题像是抛包袱似的抛回给我了？”小王爷眨了眨眼睛，“原来你是这么狡猾的性子啊。”
影十二脸色发红，“七皇子殿下这些年来和主子情同手足，主子在东宫的这些日子里七皇子殿下因为和太子殿下不合难以得到您的什么消息，没少来府上打听您的事情，所以今天……”
小王爷凑近了笑着看他，“今天怎么样呀。”
影十二道：“属下以为，主子还是去见一下七皇子殿下报个平安。”
小王爷说：“哦。”然后转身对通报的下人道：“就说七皇子殿下来得不是适合，本王恰巧刚刚离府外出，请他见谅就是了。”
下人领命沉默离去，小王爷才继续道：“你全都说错了，所以我不听。”
说完也不去看地上还跪着的人，慢悠悠晃到别处去了，过了半晌，有人来说，小王爷出府去东宫了。
小王爷到的时候已是日头西斜，太子穿着月牙白的长衫倚在栏边喂鱼，看到小王爷来了就招手让他过来。小王爷便笑眯眯地凑到太子身边看着太子修长好看的手漫不经心地撒食，看了一会评价道：“没一条好看的，都好丑。”
太子觉得有趣，“我这鱼都是南边特意进献上来的红尾观赏鱼，见了的人还没有不夸它们好看的，怎么到了你这儿便成了丑东西了？”
小王爷撇了撇嘴，“我不是嫌弃太子哥哥宫里的鱼丑，是我觉得这天下的鱼都丑。滑腻腻冷冰冰的，合该就是呆在餐盘里给人煎蒸油炸煮了端上桌当吃食的玩意儿，哪里配当得上观赏物了。”
“这便是你的偏见与不是了，”太子笑道，“个人审美喜好不同，你觉得丑，我觉得好看。你这样挖苦与嘲笑我心仪的东西，未免让我伤心。”
小王爷哑然，犹豫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拉住太子的袖子，“那……太子哥哥，你真的觉得好看呀？”
他一脸担心太子哥哥伤心难过只好勉为其难认个错的样子，太子忍了一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我觉不觉得现在倒是不重要了，既然阿慈不喜欢，那我们便不要了，今晚给阿慈煮了蒸了炸了吃个干净，以后都眼不见为净了。”
夕阳的余晖落在太子身上，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双笑弯了的眼睛，仿佛有光。
小王爷看呆了一会儿，也跟着笑出了一对梨涡，甜甜道：“太子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啊，阿慈真的好喜欢你。”
太子抬起手拿折扇敲了敲小王爷的头，只觉得多年来的夙愿达成，把小糯米团子圈到了自己身边，哦不对，现在已经不是糯米团子了，已经长大了。但是太子自个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觉得长大了的小孩儿还是和以前一样甜，让他看着忍不住就心生欢喜。这些日子来连原先极其瞧不顺眼的七皇子也没原来那么碍眼了，每天上朝都痛快了不少。
用过晚宴后小王爷又缠着太子不肯走，太子从来也是拿这小祖宗没辙，便让小王爷在他从前住着的院子继续住下了。小王爷从前住的地儿太子一直都让人每天收拾着没乱动过东西，小王爷一进去就发现了，便又腻着太子说一些撒娇的话，把太子的一颗心都磨软了，又陪着他在院里喝酒。
“我这些时日没来，太子哥哥也不说来看我，我还以为太子哥哥把我给忘了呢。”小王爷脸颊喝得红扑扑的，抱怨道，“还好今儿个发现太子哥哥在这院里还留着我东西，不然我可真的要伤心了。”
太子单手支着头看他撒娇，嘴角一直翘着，闲闲道：“说你是小没良心的你还不乐意，我这些日子因为难民的事情都忙疯了，也不见你这闲人来看我，这会儿倒被你倒打一耙都成我的不是了。”
小王爷因为酒上了头，迟钝了不少，发着呆看了太子一阵子才反应过来，“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