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朱旭还是伯纳乌王子，是媒体的宠儿，球迷所向。
在皇马的队友面前朱旭可以肆意求礼物求罩，可以不要脸可以赖皮也可以软弱；他同样以真心实意报答他的队友。
那是朱曦不熟悉的朱旭。
等朱旭从昏迷中苏醒，朱曦又见到了另外的朱旭。
场上的皇，球迷的信仰——那时候的朱旭，用实力荡平艰险，用笑容面对攻击。
在朱旭所在球队夺冠后的□□中，朱曦站在人群里仰视自己的父亲；朱旭参与的慈善赛中，混入工作人员行列的朱曦挂着工作牌看他在场上奔跑；朱旭的日常里，朱曦是媒体照片里那个模糊的侧影。
他路过自己父亲所有的辉煌，匆匆忙忙；他抓住一闪而逝的所有荣光，只觉沧桑——因为他同样见到了对方所有的悲伤彷徨，失落与哀伤。
养伤时被球迷质疑的朱旭，被媒体中伤的朱旭，困惑的朱旭……..这些和灿烂的日子一样，于朱曦而言不过是短短的一个瞬间——也不可能更长了。
可朱曦知道，那是自己父亲的所有。
在他失去这一切前的所有。
那场出名的车祸后就是父亲的复健，然后退役，深造，直至在另外一个领域登上高峰。
这就像是一本书，一本名为《朱旭》的书。
每一个高潮与低谷都有书签——哦这也不一定，或许在不怎么吸引外人的角落里也会有一枚书签呢——然后他朱曦，手握着书签，有幸获得观看书签附近的一些内容的机会。
日志让朱曦见识到了在“朱曦”出现在朱旭生命以前的朱旭，不在“朱曦”面前的朱旭。
那是朱曦凭借想象难以描绘的一个人，是仅凭“儿子”的身份不可能见到的父亲。
但是，“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朱曦说得很慢，清晰，坚定。
他语气好奇，就好像他只是单纯的疑问、也只是随口一提，就算得不到回答也没多大关系一样。
“你给我看的，太多了。”
这次，他有点漫不经心。
因为他想起了对方给自己看的一些东西——他发誓他并没有那么想知道的一些东西。
关于父亲和梅苏特叔叔。
旁观者往往看得最清楚。
所以货真价实当了一把“局外人”的朱曦，很轻易就发现梅苏特.厄齐尔喜欢朱旭。
可能从二十多年前、自己出生之前就开始了。
但朱旭并没有接受他。
当然没有接受，要不然自己现在怎么会只有一位父亲呢？
朱曦掰了掰自己的小拇指。
其实他们差点就在一起了。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那场车祸。
朱曦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朱旭的想法。
猛然跌落的痛楚之下，前路茫茫的情景之下，刚刚有所发现的父亲选择拒绝多正常。
朱旭一向不愿意拖累任何人——他不会希望梅苏特的事业受到打击而自己无能为力。更何况……朱旭的骄傲不会允许他在那样狼狈的情况下，开始一段重要的感情。
再后来则是自己出现，这事就拖着拖着……….一直拖到现在。
这确实让他不用再为“为什么有时候总觉得梅苏特叔叔和父亲之间的氛围怪怪的”而疑惑，但天知道朱曦宁愿这种疑惑多持续一会。
毕竟……..这刺激太大了。
也让他更弄不清日志究竟想搞什么鬼。
“这不是你想要知道的吗？”
沉默许久的日志终出声了。
一如既往的冰冷声音不蕴含一丝一毫感情。
“当然，我并非无所求。”
在朱曦用更多语言辩驳之前，它又添上了一句。
“你要什么？”
没有惊讶，没有恐惧，朱曦问得迅速。
他一直在等这一天。
天上不会掉馅饼，没有什么获得不需要付出。
自己收获奇遇能穿梭时空，隐秘的渴望能被满足，又怎么能期盼这一切不需要任何代价？
就是不知道这份代价会有多沉重。
“你愿意成为我的宿主吗？”
“………..什么？”
朱曦有点不太明白状况。
“我能帮助你——更快的速度、更强的体质、更出色的意识、更出色的技术、更少的伤病………你会站得比你父亲更高，走得比他更远。”
“只要你接受我，完成我发布的任务——比如‘拿到XX冠军’，‘进OO球’之类的。”
“不，我不需要。”
几乎是在对方刚说完，拒绝的话语就不经过朱曦的大脑被说了出来。
“我能靠自己的努力超越父亲，而不是借助虚无缥缈的外力。”
朱曦面对着再次浮空的日志：“我不想受控于你。你说得那么好听，可谁知道眼前的馅饼里，含着的是怎样的□□呢？”
“最重要的是，我相信我自己。”
“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不需要。”
他这样说着，不带一点犹豫。
“那好吧。”
朱曦屏气凝神，等待对方提出其他的要求。
会是想要自己的血液？寿命？还是灵魂？
在朱曦越想越离奇时，日志又出声了。
“你和你的父亲很像………..”
“简直是一模一样。”
一样的执着，坚毅，强大，公正，理智。
而你甚至比他做得还要好。
朱曦并不知道他面前的日志在想什么，但他已经很吃惊了。
——平板的机械声在刚刚有波动！
带着一点笑意，有点像是……….欣慰？
朱曦强迫自己忘掉这个惊悚的发现。
“我父亲也拒绝过你？”
他问。
“是的。”
他呼唤了我，而我帮助了他。
但他并没有沉迷，更没有迷失。
在最后，他做了和你一样的选择，并且走到最后。
你父亲是我见过的最成功的宿主，完美诠释“梦想”的男人；更是…….不需要“系统”也能做得很好的奇迹。
但它没有把这些话透露哪怕一个字。
“你会实现你的梦想。”
《系统日志》——或者现在应该直接称为系统了——最终只是留给朱曦这样一句笃定得不像是祝福的祝福，就消失在半空。
七
朱曦呆呆地望着日志消失的方向。
没有胁迫没有威逼利诱没有严重的代价……….这就没了？
他打量着四周。
什么都没多，什么都没少，就像是一个了无痕迹的美梦一样。
“这可真是………”
朱曦低头。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所以才会什么事都没有？
对方临走前的话语此刻异常清晰。
它说过，父亲也拒绝过它。
大概它曾经跟随父亲很长一段时间，苦苦痴缠着父亲就希望父亲答应，但父亲就算是最后受伤严重也没有答应它？
朱曦为自己想象中的“苦苦痴缠”打了个寒颤。
太无法直视了。
不过………这倒是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它对“朱旭”那么了解。
朱曦点点头。
嗯，我要向父亲学习，不管它诱惑我多少次，我都不会答应的！
八
六年后。
距离梦幻的一夜已经两天了，朱旭总算是平静下来。
“不准备出去走走？”
“……..”
朱曦用哀怨的眼光看着自己的父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旭没绷住，一下子笑出声，引得儿子的目光更加怨念。
是啊，在世界杯刚刚结束的现在，作为帮助中国队夺取世界杯最大功臣的朱曦怎敢贸然出门？
就算伪装做得再好，也会被看穿吧！
朱旭笑得十分畅快。
“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中国队得到了大力神杯，第一次！
而且……..
从今天起，再不会有谁看不见朱曦了。
他做到了朱旭不曾做到的事，他向世界证明了他就是朱曦，独一无二的朱曦——尽管在朱旭看来，他的儿子根本不需要证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