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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座(112)+番外

作者: 汐容 阅读记录

指向那段被世人所不容的不伦之情。

那段本是二人相拥看落雪,仲夏赏盈月的情意,被他们珍之重之一生的诺言,都被撕碎剥光,扔在世人脚下无情嘲弄,肆意践踏。

乔翎说,既然爱上他,便要做好与她一个下场的打算。

可不知那段粱臣熙誓死掩埋的爱恋,比之钟离尔与江淇,孰能更烈,孰能更痛,孰能更难忘?

这场烧尽了她余生颜色的晚霞来的时候,她深知自己还在这人世苟活,却感受不到任何生的气息。

所谓行尸走肉,不过如是。

殿门外的小宫女端上来了最后这一日的茶盏,清欢垂眼瞧见,便连忙摇头低声催促她换过,殿内榻上枯坐的人却终于像是还魂一瞬,疾步跌跌撞撞出殿,劈手夺过那滚烫的茶盏,惹得清欢低唤一声,“娘娘……!”

釉里红加彩的茶盏热闹繁复,精致的绘样上较之昨日,女子被爱人拥在怀中,回首瞧着他浅笑,远天高阔,归燕翩跹,正是旖旎至极的静好画卷。

清欢看着皇后仰头一饮而尽,无声示意殿内宫人退下,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看见盏底最后的半句——缔约百年。

她保持着仰首的姿势,眼泪在眼眶中蓄满,回想他留给她最后的盟约。

他说——春水初暖,柳畔清河行画船,心悦鱼前。东风盛绽,梁上新泥双/飞燕,缔约百年。

他说,他要和她永以为好,缔约百年。

清欢瞧着皇后良久,抿唇压下哽咽,对面前憔悴的人轻声道,“娘娘若是想哭,便哭出来罢……这殿里,除了奴婢,再没有别人了。”

她顿了顿,动作有些僵硬地将带着余温的茶盏双手握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盏茶在初秋温暖着她已凉透的指尖,恍惚间,就像那个人的余温还在一般。

皇后直视着那盏菱花窗,半晌,清欢听见她哑声道,“你可知若我这一生,得幸天赐个百年,愿如何过么。”

清欢没有接话,钟离尔轻轻笑了笑,笑尽了这尘世的沧桑与痛楚,“我想和他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住在一个庭前有高树可纳凉的屋中,院子里种一片花,再种一片菜,养几只兔子,再养上追云、逐日,和它们的孩子。”

“每一个朝夕,都会燃起袅袅炊烟,有饭菜香弥漫到院子里,盛夏的傍晚,就围坐在微凉庭院中,架起一丛篝火,烤他从河里新鲜打上来的鱼,等到香味儿飘散了满院,再饮上一壶陈年佳酿,坐听树叶沙沙的声音。”

“然后我们的孩子就大了……我会好好照顾他,让他代替砚离,看遍这世上的好山好水,远离这宫里前半生我们所历过的纷争阴谋,自在无忧地长大成人。”

“第一百年,我要在一个月夜花下,还像少时一样,握着他的手,靠在他怀里告诉他——这辈子我没有什么遗憾了,可下辈子,我还是希望早一些,再早一些遇上他。”

清欢听得难过,忍着抽泣拭去眼泪,钟离尔平静转过身来,对她笑道,“你为什么哭,你也觉得这一幕再也不会有了,令人遗憾么?”

她扯着皇后的袖子,看着她心死如灰的模样只觉得骇人,人说哀莫大于心死,如今眼前女子韶华正好,眼神却已凉透,真正枯死了一颗心。

钟离尔还在努力笑着,她冰凉的手指握住清欢的手,眼神中是将天地覆灭的力量,就像在说最寻常不过的话语,对她语气平平道,“江淇死了,他害死了江淇,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这一次,不需要再有人来对我说什么活下去、报仇雪恨这样的话。”

那滴已然冷了的泪滴终于在她的眼角处滑下,左眼下的那滴浅淡的,细小的泪痣让见者皆觉心痛不已,钟离尔语气平静而决绝,“我会杀了连烁,夺回连家亏欠我的这江山天下……”

“然后,去见他。”

这一夜,中宫皇后钟离氏连夜召太医院院正楚辞进宫诊治,坤宁宫灯火燃至深夜,没有人知晓这宫中究竟商榷密谋了什么。

只是从这一日起,宫中的流言被乾清宫以铁血手腕压下,帝皇卧病不起,皇后钟离氏翌日便没事人一般复了后宫事,且送往各处心腹朝臣处的密信,再未间断。

没有人敢再提及,却也没有人敢忘记,坤宁宫的这位皇后,似一把深宫里极艳的刀,眉眼绮丽间杀伐决断。

翔凤已展翅九天,她正孤身一人,头顶九龙四凤珠玉琳琅,提起三千繁花织就而成的华美裙摆,以天真为线,以岁月为针,足下凤履踏赤诚作玉阶,一阶一阶,朝着她的万丈巅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81章内容有改动哦~七夕小剧场放在作者有话说里面去了~

然后这几章我知道不太快乐,但是是成长和圆满结局的必经之路,大家凑合着看几章,感受一下尔尔的坚强和心路历程~

今天连更三章,是对断更的这一周的补偿!

感谢大家不离不弃~一同期待大结局!爱你们!

今天最后一更20:30还有哦~记得也要倒回去看81章~

感谢Z同学地雷x3!司空空空色地雷x5和一个手榴弹!十八个蘑菇打架的地雷!爱你们!

被和谐的字是梁上新泥(shuang飞)燕。

第83章 孰如初

天鼎九年八月初九,将近两岁的二皇子砚棋在乾清宫前,远瞧着中宫皇后带着宫人一行浩荡而来。前一瞬还与乳娘宫女追逐着嬉闹的孩童,在瞧见朱色冠服的母后时,便顿时变得拘束了起来,小手局促地不知如何安放,揪了揪自个儿橙黄色的冠服衣角,柔顺的丝帛被他的汗沾染后有些发皱。

孩子踌躇许久,直到钟离尔带着宫人站在他面前,砚棋才涨红了脸,对皇后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万福。”

皇后明艳的面庞挂着一抹浅笑,缓缓俯下身子,朱唇轻启道,“砚棋去见过父皇了么?”

砚棋垂着眼睛乖巧点头,“是,儿臣瞧着父皇今日面色红润多了……”

说完这话,却小心打量了皇后一眼,皇后并未恼了,面容亦无变化,只轻轻抚了抚孩子的脑袋,颔首曼声道,“你父皇是天之骄子,有上苍福泽庇佑,龙体定然安泰无虞。砚棋不必担忧,早日回去你母妃宫中,将今日习的诗文背熟罢。”

说罢起身,一双勾勒精致的桃花眸扫了跟着砚棋的宫人一眼,皇后拨了拨手上玉兔戒指衔着的莹润东珠,闲闲道,“二皇子年幼贪玩,只你们这些跟着皇子的宫人心中要有个数,皇上子息单薄,二皇子天资聪颖,堪当我大明的股肱栋梁。若是在你们这些人手上玩物丧志,荒废了时光,你们纵使有十个九族,也不够本宫诛的。”

宫女与太监纷纷跪了一地,不住垂首称是,皇后说完这一句,便再未多言,带着宫人太医缓步进了乾清宫。

直到皇后一行人远去,消失在宫殿的巍峨大门后,砚棋才如梦初醒,抬起小手声若蚊蝇地讷讷,“儿臣恭送母后……”

可那人却早已听不见。

进得乾清宫内殿,浓郁汤药味儿扑鼻而来,皇后却早已习惯,领着楚辞等太医径直与连烁请了安,便侧身候着太医给皇帝请脉。

榻上天子靠在榻边,明黄里衣单薄,显得整个人愈发羸弱。他的手已被病痛折磨得瘦若枯枝,早些年英姿勃发的少年郎,两颊凹陷下去,面色惨淡间,那浅淡梨涡已几乎寻不见踪影。

殿内静得只有太医整理药箱的细微响动,连烁抬眼看了妆容精致的皇后一眼,掩唇轻咳了几声,牵动心口处疼痛袭来。钟离尔恍若未闻,径自端了茶盏,楚辞抬眼看了帝皇,垂首道,“皇上龙体近些日子颇有起色,瞧着面色也好了许多,想来这新换的汤药的确有效。”

连年的病痛让他口中苦涩,声音也变得沙哑,对着楚辞颔首,说着违心的话附和道,“朕确然觉着好些了……有劳皇后与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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