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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座(72)+番外

作者: 汐容 阅读记录

她在这宫里,不知为何,蓦地想起初入宫的那天,原来已过去两年光景。

她势必要去翊坤宫的,不论是为着与她有情谊的宁嫔,为着她那份宫内少有的纯真秉性,还是为着将计就计,再与祁桑一较高下,她都得去。

钟离尔扶着肚子起身,瞧着阿喜字句缓慢吩咐道,“你去趟太医院,教楚太医送信给方大人,询问钦天监近来紫微垣星象可有异?若有,立刻禀与皇上。”

皇后由宫人扶着步入翊坤宫的时候,祁桑着实未敢置信。

原本她只预料着借宁嫔的这步棋,教钟离尔自乱阵脚,哪怕与宁嫔心生嫌隙都可,却不料她竟亲自前来翊坤宫要人。

祁桑心中登时警铃大作,料到钟离尔今日打定主意反将她一军,惶惑着给皇后行礼问安,便陪笑道,“臣妾不过是拉着阮选侍与宁妹妹闲话家常几句,怎么好劳烦娘娘亲自跑一趟,这天热路远的,若是皇嗣有个好歹,臣妾怎么担待得起?”

钟离尔扶着腹部瞧她,面上仍是浅淡笑意,可一旦皇嗣平安诞下,她与祁桑心中都清楚,她们之间,再不复从前只争帝皇宠爱这般简单,往后的每一步,是切切实实的皇权与生死。

她与她两相难容,谁棋差一招,谁便万劫不复。

皇后处于翊坤宫中,觉着身周的熏香不重,却仍是不敢掉以轻心,瞧着贵妃道,“本宫不过是想教宁嫔再绣几个手绢备着用,这几日身上乏累,怕一会儿便歇下了,才寻到你这儿来的。你若是无事了,本宫便把这双巧手带回去了。”

话音方落,贵妃听皇后这话更是求之不得,忙垂首恭送,钟离尔拉过宁嫔的手,朝她柔和一笑,宁嫔心中顿觉感激,谨慎扶着皇后前行。

刚走了两步,钟离尔却忽觉腹中一股下坠的痛感,蹙眉缓缓弯腰,却又是一波痛楚袭来,她再也忍耐不住嘤咛出声,眼前天旋地转,扶着她的宁嫔顿时慌了手脚,忙弯腰唤道,“娘娘!娘娘您怎么样?”

祁桑瞧着钟离尔背影,只觉五雷轰顶,在翊坤宫中皇后生了差错,她百口莫辩,更是万死难辞其咎。

十指一寸寸冰冷,她咬紧牙关,起身上前扶住钟离尔,对着司宜急道,“傻愣着做什么,快传太医!去乾清宫禀告皇上——”

御辇的明黄湮没在夜色里,抬轿的宫人脚下似生了风,在紫禁城的宫道上朝着坤宁宫飞速前进。

江淇领着东厂的人走在最前面开路,眼瞧着三宫六院都灯火通明,却也都静得瘆人。

坤宁宫前连烁轿辇甫落地,便见宫门前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宫妃,祁桑领着在最前面低眉敛目地问安:“臣妾恭请皇上金安。”

顿了顿,惨白着面色道,“臣妾听闻皇后娘娘生产,六宫姐妹都想来坤宁宫给主子祈福,还请皇上允了咱们这个恩典。”

连烁明黄的龙袍一角迅速掠过宫妃的眼前,步子丝毫没停,只留了一句:“贵妃既有心,国母受难,你便做个表率,领着宫妃在坤宁宫前跪着祈福罢。”

天子话音落下,身影便也闪进了坤宁宫宫门,祁桑低着头攥紧了手心,方应了声:“臣妾领旨。”

江淇领着人守在坤宁宫外,瞧着皇上一路直奔寝殿而去,坤宁宫中乱作一团,身后一众嫔妃将暗恨的心思都隐在了夜色下。

小全子未拦住圣驾,求助地看向眼前人,他唇边不同往日,一双勾魂眼眸深沉如古井,缓慢摇了摇头。

自打太医来报皇后难产,连烁的眼里就像是有团火,摇摇欲坠明灭不定,此刻若是拦住他,此后一生,那些亏欠和遗憾怕能压垮一个人。

殿里连烁手一抬制止了惊慌问安的宫人,跨步上前径自一撩衣摆坐在了钟离尔榻边,声音沉沉,含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不必管朕,太医和稳婆全力保皇后。保不住,朕要你们的脑袋。”

痛了一个时辰,皇后头胎难产,已是将将要昏迷过去,换的水由宫女一盆接着一盆的来往送进殿内,血腥味儿弥漫了整个坤宁宫,站在殿外的江淇也听得分明里头的纷杂人声。

抬眼望去,天边星月耀耀生辉,今夜无云,端的是一派清明景色。

他却觉得这夏夜的风有些乏力,吹在他汗湿的脊背上,绯色蟒服便黏腻在他身上,包裹束缚着他。

忽生一丝无休止的绝望,像是呼啸不止的风雨,世人孤立在此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楚辞在殿外唤住清欢,郑重递过一方木盒,她打开一瞧,红缎之中,赫然躺着一支上好的人参,他低声道,“前些日子姑娘与我说,娘娘似是对自己的身子不甚乐观,今夜情况凶险,若是娘娘有昏迷的时候,姑娘便将人参切片压在娘娘舌下提气,然后多与娘娘说些话……总之不论用什么法子,万务不可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当然是能脏祁桑一分就脏她一分啦,就算不能把这个铁狼票出去,也要拉更多好人的票啊。

毕竟尔尔是真预言家!

今天生日,所以两更~第二更还是20:30~

谢谢大家一路陪伴,爱你们~希望能看到更多的留言和收藏,虽然是个新司机,也会努力开车的!

第57章 竭山盟

钟离尔鬓发皆被汗湿透,贴在额角,一张绝色容颜毫无血色,苍白的手指虚握着锦绣鸳鸯枕边。

连烁瞧着她心下酸涩,不敢用劲,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搓着,试图多传给她一些热度。

她感知到身边人,艰难睁眼,看着他的脸好一会儿,忽然蓄起眼泪,苍白嘴唇翕动,声音低哑,“皇上……臣妾,臣妾……”

她几不成声,只是喃喃重复着,生命随着鲜血在缓缓流逝,她清楚自己九死一生,今夜怕是不行了。

她想,她此刻该多与他说些好话,给他留下最后的一丝温存,或是令他心生愧悔,这般也好为自己的孩儿多积攒一些日后的宠爱福分。

可她看着他的容颜,这是她十六岁便许下终生的人,到如今四载,许是生离死别日,情薄恩寡,虚与委蛇的情话,她无法对他说出口。

连烁却俯身,把唇瓣贴在她手上,直望着她双眼,“尔尔,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挺下来,你坚持住。”

她双眼迷蒙,缓缓摇头,泪珠儿顺着鬓边滑落,半晌艰难开口,“皇上,你答应臣妾一件事……楚太医说这胎八成是皇子,我想给皇儿起名砚离。臣妾不避讳,臣妾只盼哪怕今日臣妾熬不住了……我儿能伴母名,福寿安康……”

连烁想也没想便点头应她,握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低声道,“朕允,我答应你,定让皇儿以“砚离”入宗册,一切事宜你都交给我。尔尔,你放心,只要你也答应我,今儿再大的难处也不放弃,我都应你!”

她眼泪落得更凶,握着他的手说不出话。

阵痛又袭来,她不可抑制地从他手心抽手,皱眉撕扯着身下锦缎痛呼。

连烁红了眼,伸手给她别鬓角的头发,颤颤巍巍的手指不听使唤,别了好几次方妥帖。

钟离尔在剧痛中听见他说,“等你平安诞下砚离,冬天我就带你们母子去狩猎,你不是很久没出宫好好玩过了么?你说你想去猎场捉兔子,我以前不允的,现今都应了你。我亲自教砚离骑射,他猎回第一头鹿,咱们拿回来剥了皮在宫里珍藏。夏天咱们下江南南巡,我陪你出门走走,你喜欢吃小吃,南方有特别多地道的好味儿,我很久没好好陪你了……尔尔,我把欠了你的日子都补回来,好不好……”

他眼神似是旧时温柔,钟离尔同他一起哽咽,稳婆的声音渐渐模糊在耳畔,眼前白茫茫一片,床榻顶大红的如意云纹和纷乱的人影都淡去。

她想起刚嫁给他的时候,描眉绾发,每一日都是好时光。她想起父母双亲慈爱的眉眼,与兄嫂侄儿欢聚一堂,把酒对月的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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