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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座(9)+番外

作者: 汐容 阅读记录

钟离尔上前一步,淡笑虚扶着她起身,“母亲快请起,这是在本宫的坤宁宫里,毋须这些虚礼,进殿罢。”

钟离夫人亦是浅笑颔首,随着一身华服珠翠的皇后踏进殿内,只略偏头扫了殿内的名贵摆设一眼,便随着皇后入了座。

品过一番茶,宫人皆散,只留了清欢同阿喜分别伺候着,皇后端着茶盏,眼眸低垂,并未言语。钟离夫人轻轻放了茶盏,拿帕子不疾不徐拭了拭唇角道,“臣妇听闻,方才晨早的请安,贵妃娘娘又未至?”

钟离尔睫毛轻轻颤动一下,抿了抿唇,抬眸瞧了垂首在侧的清欢一眼,也放了茶盏,“母亲今日进宫探望,怕是带了母族不少的关切来罢。”

钟离夫人似是猜到钟离尔如此反应,略无奈倾身道,“母族也是关切娘娘,娘娘一人在这深宫里,背后虽有整个钟离家,却难免有母族照顾不到的时候。”顿了顿又叹道,“母族同娘娘一荣俱荣,自是挂心得紧,娘娘莫怪。”

钟离尔兀自一笑,略仰头缓出了口气,“本宫有何可怪?说起来,若无母族,本宫这个后位怕也是悬了。本宫今日所得一切,安坐这坤宁宫里,接见母亲,俱是仰仗母族罢了,如何敢怪。”

钟离夫人略关切蹙眉道,“娘娘这话是何意?近来娘娘的处境艰难……母族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娘娘需要母族做些什么,钟离家族为保娘娘定是万死不辞的。”

钟离尔揉了揉额角,略疲惫靠在凤座上,阿喜福了福身道,“回老夫人的话,皇上近来,确然是偏宠贵妃娘娘些,皇后娘娘如今也是步履维艰……”

钟离夫人缓缓垂眸思索道,“竟至如此地步么……”

钟离尔蓦地抬首出声道,“昨夜,本宫同皇上不咸不淡地吵了一番。”

钟离夫人略急促地饮了口茶,平复了半晌心神方道,“娘娘……母族也不知皇上这番举动圣意为何,但臣妇思量……总归曾经……”她想了一瞬,咬了咬牙道,“曾经皇上对娘娘是百般恩宠的,若是可以转圜,今时不同往日,皇上君临天下,娘娘若是有能收收性子的地方,多少敛着些,也免得臣妇同母族,替娘娘担心……”

小令子此时进殿,打个千儿道,“娘娘,贵妃去宝华殿跪了一炷香的功夫……说是心口闷痛,由着宫人扶回翊坤宫去了。”

钟离夫人眼底浮起震惊之色,望向座上钟离尔,见皇后扶着额并不惊讶道,“知道了,传太医院去翊坤宫罢,就说本宫接见诰命夫人抽身不得,让贵妃好好将养着,养好了再领罚罢。”

小令子领命下去了,钟离尔忽地一笑,绝色容颜上融进一股冷意,“母亲可看到了?本宫这性子如今敛得如何,堪称隐忍罢?这不出几日,阖宫上下都知晓,祁桑是夜夜承宠的宠妃,本宫不过是空有虚名的中宫皇后。母族问为何,本宫怕是也给不出答案。是本宫的罪过,带着整个钟离一族当了回过河石。母族若问本宫有何需要母族做的,本宫也只能给一句忠告,皇上是个什么想法,母族早就清楚,钟离大户门阀,百年望族,是皇上前朝后宫的心头大患。如今本宫的失宠便是一种昭告,母亲回去给父兄带个话,看管好阖族的兄弟谨言慎行,这个节骨眼儿上,谁惹了事,谁就首当其冲。”

钟离夫人脸上难掩关切道,“娘娘……娘娘勿要这般自轻自贱,娘娘是命定的皇后人选,出身高贵,才貌双全,这不过是一阵风头,母族愿同娘娘一起避过这一阵儿……定会好起来的。再委屈的日子娘娘都受过来了,如今娘娘正室中宫,何须怕什么人呢?”

钟离尔自嘲一笑,“母亲在府中这些年,做正室嫡妻,也受了不少的罪罢?”

钟离夫人道,“娘娘终于体会得到这些了,可臣妇却宁愿娘娘一生都不知这等滋味……臣妇有娘娘同大理寺少卿兄妹二人,是臣妇莫大的荣耀。娘娘,倘若当年,臣妇熬不住诸般辛苦,如今又怎有这臣妇身为一品诰命夫人,踏进娘娘的坤宁宫,来看臣妇的皇后这一日呢?”

万般心酸苦楚冲上心头,家族的厚望与失望,同连烁的恩爱与失宠,嫔妃的看轻与惧怕,统统交织在一起,钟离尔蓦地红了眼眶,略仰起头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平复半晌方道,“夫人一席话,本宫记下了。本宫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小心谨慎罢了,治着这后宫不出错,便是本宫给母族争来的福气了。还有一事,事关钟离家前朝命途,母亲务必记在心上,回去告诉父亲。”

钟离夫人正色道,“娘娘请讲。”

钟离尔思索嘱咐道,“皇上一向扶持朝中新派官员,父亲也是清楚的。如今两浙那边出了乱了,本宫今早下了懿旨出面相帮新派。明日朝堂再议起此事,万务要父亲带头上奏皇上,彻查此事,不可轻易定了两浙同知与通判的罪。”

钟离夫人略一思索,蹙眉犹疑道,“可丞相,向来是那些老朝臣马首是瞻的人啊……”

钟离尔神色一凛,唇角抿紧复又松开,轻声道,“那都是些不需考虑的人了,母族只管按本宫说的做便是。”

送走了诰命夫人,钟离尔站在坤宁宫院中热闹明艳的榴花下,素手拈了一枝花瞧着里头惹人怜爱的娇蕊,半晌瞥了眼日头,吩咐阿喜道,“着人去太和殿外候着,散了朝,请方大人御书房外一见。”

阿喜未立时领命,略迟疑道,“娘娘……两浙一事,您是否太过上心了,若是皇上怪罪……?”

钟离尔轻轻松开花枝,任其轻轻颤动,香气幽幽拂面而来,皇后略抬了眼淡笑道,“管都管了,就无谓多少了。去罢。”

御书房宫道前朱墙下有片翠竹,亭亭而立郁郁葱葱,阿喜扶着皇后闲步雍容而来,静立于此赏竹。

忽而皇后笑起来,微微侧身伸手指了指地上破土而出的新笋给宫女们瞧,方卿愿来时,就瞧见皇后流露出这两年难得再见的小女儿气,不自觉面上也沾了笑意,一撩官袍,屈膝行礼。

“微臣左都御史方卿愿,恭请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钟离尔闻声转过身来,眼底浮起喜色,却仍是按礼数浅笑道,“本宫瞧天儿好,一路走来御书房,不想碰见了大人。既遇上了,上回同大人讨教的典故还未说完,大人一道请罢。”

方大人垂首称是,随即起身垂眸略侧了身,皇后却不着急走,宫女退后两步远远立着,方唤,“师兄。”

方卿愿略无奈瞧了皇后一眼,皇后一笑,从容信步上前,二人微微一前一后走着,皇后又道,“师兄倒是清减了些许。”

方大人轻声笑,“皇后气色也不大好,看来这新朝,你我还需多加适应啊。”

皇后也被这话逗得心里轻松些许,伸手拨开一枝柳叶前行,“师兄同本宫父兄,可都还好么。”

方大人也不急回答,只是道,“昨日师母进宫,娘娘没问及师父同大理寺少卿近况么。”

皇后略赌气嗔怪瞧身旁气定神闲这人一眼,却也仍是无奈笑道,“问了母亲,那是衣食住行如何,问了师兄,才知道前朝风云诡变之下,你们究竟好不好。”

方大人仍是淡笑,轻声道,“那娘娘呢,娘娘好吗。”

钟离尔眼眸黯下去一瞬,不知被他瞧在眼里,只是仍勾着唇角,立住转身瞧他,“师兄瞧本宫这身后三呼六喝的排场,哪有不好的呢。”

方卿愿高大身形略侧了侧,替皇后挡住了刺目阳光,钟离尔瞧了瞧他绯色朝服上的孔雀纹样,抬眸笑道,“我昨日一早,下了道懿旨。”

方卿愿眼眸深邃,颔首道,“我知道,我听说你叫人搜了两浙盐商的家。”

钟离尔又是一笑,带了些放肆,“我还叫他们搜出同官员勾结的信件,快马加鞭送入京都督察院。”

方卿愿笑道,“哦?有这档子事儿?那我叫底下人注意收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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