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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微蓝(5)

作者: 汐容 阅读记录

她咬唇摇了摇头,“不疼的,就是撞掉了书案上的公文……给殿下添麻烦了。”

初涟仍是低着头望着她的手臂,笑道,“是啊,添了不小的麻烦。”

窈蓝听罢正泫然欲泣,又见他将她手臂轻轻松开,拿起筷子又为她夹了个梅花包子,笑道,“那便罚为夫今夜宿在夫人宫中罢。”

这一日在吟吟后来的回忆中,殿下与太子妃是极和洽地用了一顿晚膳,亭内景色正好,晚风拂面,说不出的惬意温馨。只是殿下提及太子妃这身水蓝色的衣裙不适合嫣红色的耳坠,在太子妃去换耳坠的空档,问了今日太子妃可有和她讲过什么特别的话。

她左右思索,也只有如实答道不曾有他,只是太子妃不再让她唤她“小姐”,改了口叫“主子”。

太子望着庭中桃花,兀自一笑,未多言语。

望着院中桃花翩翩,落了姗姗而来的那人肩上发间,便明艳得似将人间绝佳景致都已看遍。

第6章 第六章

六、

时间平稳的到了上元节。

上元节这一日初涟起了个大早,便进宫了。

走时嘱咐睡眼惺忪的窈蓝再好生歇息一番,晚上便要随他上城楼赏灯。窈蓝迷迷糊糊应了声,便又睡下。

待吟吟叫醒她,天已大亮了,窈蓝清醒过来忙惊呼一声,“吟吟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叫醒我?这一番收拾下来还哪里来得及进宫面圣了?”

吟吟一面准备衣裙一面小声道,“是殿下吩咐奴婢们不要打搅主子休息的……”

窈蓝叹气,又忙梳洗打扮起来。最后穿好一袭湖蓝色长裙,配上雪狐裘的精致短袄,

夜色未至,她便乘了车辇进宫去了。

窈蓝在车上努力回想昨夜初涟嘱咐她的所有细节,直到一声尖锐的“恭迎太子妃——”在她耳畔响起。

吟吟为她打了帘子,窈蓝便整了整衣裙,握住吟吟伸出的手,步履稳当地下了车,大太监罗福海立马领着一干宫女太监跪下,“奴才参见太子妃,太子妃金安!”

窈蓝微微笑起来,朗声道,“罗公公请起。”说罢敲了吟吟一眼,吟吟立刻会意,走上前去迅速在正起身的罗福海怀中塞上几锭元宝。

罗福海眉开眼笑地跟在窈蓝身后悄声道,“殿下头午进了宫便陪着皇上料理今晚宫宴和赏灯的事儿呢,现下还在勤政殿,奴才先引着太子妃到燕妃娘娘宫里去候着开席。”

她由吟吟搀着绕过假山亭榭,声音不疾不徐,“倒是劳烦罗公公了,近来本宫身子不好,也不曾进宫给父皇请安,父皇龙体可还安康?”

“禀太子妃,皇上近来虽说操劳,除了夜晚偶有咳疾复发,其余倒一切安好。只是皇上和燕妃总念着太子妃前些日子受了惊吓,不知身子可大好否,只得日日送了上好的药材玩意儿往东宫去。”

窈蓝在燕妃宫前立下,仍是滴水不漏地笑着看向罗福海,“有父皇和燕妃娘娘惦记着,本宫哪儿敢不快些好起来。父皇恩德,殿下与本宫时刻感念在心,下次父皇询问起时,还劳烦公公将殿下及本宫的心意告知父皇,好让父皇宽心呢。”

罗福海后退一步,做出恭请的手势,忙道,“那是自然,太子妃请。”

窈蓝转身,进了殿门。方行进主殿外,便听一浑厚男声笑道,“论勤政,皇子们还当属太子是表率,拼命程度朕都自愧不如啊……”

随后她听见那人温声道,“父皇过奖了,儿臣不过是谨记本分,为父皇分担一些是一些罢了。”

她听见这声音,便觉得心里的不安全都散了去,唇角不自觉又上扬几分,殿门由一旁的奴才打开,她便正好撞上初涟的目光。

窈蓝在他微笑着的注视下走上前,行了宫礼,“臣妾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燕妃娘娘,恭请娘娘金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皇上笑着望着窈蓝,道,“太子啊,真该叫你的那些臣弟们都好好学学太子妃,不论何时太子妃这礼数,都是最挑不出错的。”

初涟亦笑道,“易将军家教严谨是出了名的,太子妃恭谨有礼向来是京中典范。”

皇上这才道,“太子妃快请起,赐座罢。”

窈蓝又恭恭敬敬谢了,才行至初涟下侧席位入座。

燕妃笑着望过来,一派关切道,“太子妃身子可好些了?自从你二人大婚,本宫还是头一回见着你呢……听闻你身子不大爽利,本宫虽想念得紧,却也一直也未敢多加叨扰。只上回听澈儿提起一句,说是好多了,这回宫宴才敢发了帖子邀你进宫。”

窈蓝笑着瞧着她,在心里思索一番,便默默想——是了,这女子容貌与三皇子初澈像极,便是初澈的生母燕妃。

于是便开口应道,“回燕妃娘娘的话,臣妾身子好多了,劳烦父皇、娘娘和三殿下挂记,真是臣妾的不是。”

燕妃便又笑道,“哪儿的话,太子妃身子安好,太子殿下才能放心呐,太子放心了,皇上和本宫才能心安啊。”说罢又盈盈望向皇上。

皇上也道,“燕妃所言极是,如今瞧见太子妃却无大恙,朕也代易将军放心了。时候不早了,燕妃,传宴罢。”

燕妃应下了,太监便高呼一声,传宴——

于是,禾熙廿二年正月十五的宫宴,便流水似的开始了。

宴席用得安然无恙,窈蓝虽觉索然无味,也不得不时刻注意自己一言一行,却是累得很。接近尾声时,有太监来报,吉时将至,百姓已在城楼外候着,请皇上亲上城楼燃烟花,宣布这一年上元夜赏灯伊始。

于是皇上便带了燕妃、慧妃等受宠的妃嫔,众皇子及家眷,浩浩荡荡地上了城楼。

她立在初涟旁边,听见皇上朗声对百丈城楼下的百姓道着天佑国昌,冬夜的风吹来,窈蓝不自觉握紧双拳试图取暖,却不料身侧的初涟伸出手来,握住她的左手。

她用眼尾余光扫他一眼,发现他面上仍是一派镇定,只是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她便也轻轻叹出一口气,复又望向城楼下的百姓。

那样远的距离,看不清底下乌压压一片人的模样,甚至身形。而他们,站在这巍峨城楼上,似星辰,似明月,似艳阳。

原来这便是君临天下,这便是天家风范,这便是,普通人与他的距离。

夜幕忽然同时绽起数十朵烟花,一簇簇燃得热烈好看,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真真是一场热闹至极的盛世欢宴。

她左手忽然比方才还要冷,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发现那人已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走到天子身侧,以主宰者的身份发言。

原是她手掌出了汗,经风一吹,才更是冷得彻底。

她忽然觉得自己脑子不太灵光了,于是对之后的一切全然如坠梦中。

再次回神的时候,却发现风从身边呼啸而过,初涟抱着她骑着一匹毛色雪白的良驹,飞奔出宫。

“……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初涟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身子,她感到他胸膛震了震,才知他是笑了,“方才为夫问夫人,陪我出宫放莲灯可好,夫人不是一口便应了,怎的现在要反悔不成。”

她呓语似的重复道,“放莲灯……是了,去放莲灯……”

初涟揽紧她,扬鞭一挥,马儿又加速飞驰起来。

直至到了护城河边,他翻身下马,向坐在马上踌躇的她伸出手,她将手交给他,本想试着下马,却被他拦腰抱下,双脚稳稳落地。

她愣愣地瞧着他拿出两个莲灯,河畔烛光微弱,可映在他眸中,却出奇的亮。

男子貌美甚于女子,是为孽。她时常想,由初涟的惊艳容貌,不难想象,当年先皇后立于此处,一颦一语,是何等的绝代倾城。

“许个愿吧,” 她听见他轻声说,“窈蓝。”

她抬眸看向他,撞上他带笑的眼眸,“从前母后告诉过我,上元夜放莲花灯时许愿,会有河神助你实现。今夜是你与我的愿望,不是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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