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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微蓝(6)

作者: 汐容 阅读记录

他修长的手指握住嫣红的莲灯递到她面前,红白色交映,微微有些闪痛她的眼。

窈蓝伸手接过,初涟笑了笑,抬起食指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放莲灯的时候要笑着,河神才会卖个面子给你,你这样呆愣愣的,他要不理你的。”

窈蓝也噗嗤笑了出来,任着他拉着跑向河边。

河畔有其他人也在放莲灯,一朵朵;莲花飘向湖中央,渐渐飘远,初涟看着她,温声笑道,“闭上眼睛,乖,许个愿。”

她便站在他对面,同他一起乖乖闭起眼睛,将莲花灯持在胸前,默念了一句话,随即她睁开眼,见他微笑着的夜幕后,又绽起那样盛大的五色烟花,将那人梦般容颜烙成了永远。

燃着的莲花灯顺着河水蜿蜒而下,在倒映着光的湖面上,似天街的暖灯,绽放成极致的美景。

她笑在唇边,忽就变凉。

人说爱情与烟花才是相得益彰的物什,同样盛大,同样耀眼,同样绝美,同样短暂。

人心薄凉,只有见识过世间这两样,方能彻悟。

烟花春寒上元节,残灰落散西江月。憔悴相怜,卿是虚空,侬是幻灭。无缘怎又相见,年年此灯夜。妾在绿水,君在天街。

妾在绿水,君在天街。

她闭上眼,却感到有疾风擦过,忙看向初涟,他却转身抽出随身佩着的软剑挡开了呼啸而来的羽箭。

她仓皇间看清,百米外,已被一群蒙面的黑衣人重重包围。

初涟握剑冷笑道,“还真是自信,只派了你们来,不过,也算有够心急的。”

这是窈蓝第一次见到浑身透着肃杀气息的他,全不复往日温柔平和,这才记起,原先也是有人说过的,东宫的这位太子殿下,是当之无愧的文武双全、雄才大略,即便是做三军统帅,也是未尝不可的。

为首的黑衣人显然不愿再多听这些,便下令道,“速战速决!”

正前方的黑衣人忽然齐齐架出弓箭,她望着羽箭上的阵阵冷芒,轻叹一声,自知躲无可躲,只听黑衣人又道,“放箭!”

窈蓝方要上前,却被初涟抬手护在身后,她有些怔愣地望着他,却只见他剑挥舞得飞快,如同他平日的防备一样,四面周全,滴水不漏,那羽箭密密匝匝,却一支不曾落在他们身上。

在他渐渐吃力后退之时,东宫的护卫终于赶到,在黑衣人身后突袭,将奸党清扫后,只听初涟的心腹陆恒跪下报,“启禀殿下,属下已将为首余孽缚住,然而这批人必是受训极好的暗卫,个个口中藏着剧毒,此人已自行服毒自尽。”

初涟缓缓放下手臂,将剑尖划向地面,瞧着满地尸身面无表情道,“带回去。”

她方瞧见有殷虹的血珠儿顺着他握剑的手指一滴滴落下,窈蓝忙惊道,“你受伤了?”

初涟转身望着她,仍是带了笑,“不打紧,此处不宜久留,夫人先随我回东宫罢。”

她却二话不说,俯下身子,将湖蓝色衣裙撕下一角,夺过他手中的软剑扔在地上,执起他的手,微皱了眉,认真地包扎起来。

他笑道,“夫人可不知,为夫这把剑金贵着呢,天山玄铁千年也难得一块,你就这么扔在了地上,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见她不答腔,他便又道,“方才出手时动作慢了一些,在挡第一下的时候伤了,不过不碍事的……”

窈蓝不说话,仍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初涟左手摸摸鼻尖,也不再言语。

待她包扎好,他用左臂抱了她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却见她双手握紧缰绳。

初涟听见这个女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来用力,殿下只须用左手控制方向便好。”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不知为何无法拒绝,于是他只道了一声好,便伸出手覆住她的双手。

骏马飞奔中她死死握着缰绳,心思起伏不定——他之所以出手较之对方慢,是因为伸手护了身后的她。然而在接对方第一箭便受伤后,却仍是硬撑到援军赶来。且直到全部处理掉敌人,才表露出自己的伤势。

如此一个男子,便是当朝东宫太子,是她的,夫君。

妾在绿水,君在天街。

天街花正好,绿水长不歇。

第7章 第七章

七、

又是那一片雾蒙蒙的山林,他捂着胸口,被一个红衣的女孩拖着手,飞快地向前跑着。

他已是到了极限,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躬下身子。女孩急忙俯身搀扶他,可是他却看不清她的模样,只听她急道,“小白,你不能停下啊,他们就要追来了!”

他握着她的手,只是摇头,“你快离开这里……他们……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女孩却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咬了似血红唇,俏生生的脸庞却苍白得可怕,“不可能!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有危险——”

场景飞速地转换,他依稀见浓雾中弥漫了一片血色,万丈高的悬崖边上,旌旗猎猎,三千铁骑一字排开,却依旧是无可奈何。

那被风吹得有些扭曲的黑金色“易”字旗下,有人心同铠甲一般冰凉,他听见风里传来百战沙场的铁汉似哽咽的破碎声音——“臣,恭迎殿下回宫……”

有一抹红色似是笑了,微微扯动了唇角,笑得像一朵开在悬崖边上艳极的花儿,随后衣袂飞扬,翩然如一只身轻自在的蝶,坠入深渊,风吹得她发丝渐渐遮挡了容颜。

他冲到崖边高声哭喊,耀眼的红却依旧渐渐没入雾中,再寻不得……

“飞飞……飞飞……飞飞——”

初涟从梦中惊呼坐起,额角有冷汗涔涔而下,他捂着胸口,忽然疼痛莫名。一片黑暗中有微凉的手指抚上他的额头,轻声唤道,“殿下?”

他瞳孔微缩,似是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随后将手覆在窈蓝手上,声音极哑,“我在。”

窈蓝忙从身后轻轻环住初涟的腰,声音放得极柔,“殿下可是魇着了?”

初涟揉了揉额角,“只是梦见了位故人……”

窈蓝食指轻轻替他揉着额角,轻笑道,“既是梦,殿下也莫要挂心上了。”

初涟唇边扯出一抹苦笑,“莫挂心上……是啊,事隔经年,斯人已逝。只是故人时时入梦,想忘,也是不能。”

窈蓝手指微微顿了顿,随即如常,便关切道,“殿下可是心口痛了么?”

初涟眼眸一黯,“陈年痼疾了,无碍。”随即笑道,“夫人怕是不知,为夫幼时体弱多病,好些回妙手神医仲鹤先生都说回天无力。”

窈蓝将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上,“确是算宫闱秘闻了,那后来是怎么好起来的呢?”

初涟望着朱红锦缎鸳鸯衾,似是呓语道,“后来么……再寻不着那位故人了,想寻到她吧。”

窈蓝紧了紧抱住他的手,轻声安抚,“殿下洪福齐天……窈蓝惟愿殿下,此生再无劫难。”

有风带起纱缦,夜如潮水,将一切尽数吞没,只有庭院月坐中天,洒下一宫银辉,湿冷无声。

二月初,发生了一件举国同庆的事儿——边关战事告捷,易大将军班师回朝。

当夜初涟在书房同她嘱咐了许多关于易鸢的细节,窈蓝一一记下,仿着易鸢的模样做给初涟看,直到初涟也觉得再无一丝破绽。

这一夜她却辗转反侧,夜半初涟从背后揽过她,安抚似的拍着她的后背,掌心传来的温热是她安心的由头。

第二日天甫见亮,她便随初涟一同起身,替初涟小心翼翼穿戴整齐后,她仍是系着他的朝冠。

他看着她削葱般的手指与浅金色的丝带交相翻飞,心下不知柔情多一些还是不忍多一些,在头脑未反应过来之前,已是牵着她的手印下一吻,“今日面见大将军不要太过紧张,毕竟如今你是太子妃的身份,易将军也不会与你交谈太久。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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