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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父请自重(4)

作者: 恪非 阅读记录

若是今日她在这儿交待了,便也是交待了,反不过这几日是她从阎王那偷来的。

暖阁在金华殿的后方,通过一条明亮的长廊,便可见眼前的窗明几净,应是皇室血脉由不得等闲之人随意观看,张平德早就散了侍从,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才对朱深衣躬身:“三皇子莫怕,老臣只是依着陆都督的指令行事。”

朱深衣一点头,眼里的雾气更甚,这让她如何在肩膀上变出一个牙印来,张宰相阅遍千帆待她将衣衫解了还看不出是个女儿身?

于是低垂着头,将眼里的雾气咽了,手搭在腰带上,踌躇了好一会儿准备将这狸猫换太子的事儿告知张宰相,或许此般还能留个全尸。

哪成想那张宰相大力厄住朱深衣的手腕,贴了过来,示意朱深衣稍安勿躁,向着屋外说道:“果真是三皇子,这肩上的牙印不假,孽女幼时正当换牙之季,皇子肩上的伤与老臣的记忆并无一二。”

门外的宝公公听罢留了心腹的徒弟便匆匆跑去告知陆知弥。

张平德的手掌生生用了七成力,痛的朱深衣冷嘶了好几声,才半带着疑问望向张宰相。

只见张平德贴近朱深衣的耳朵,声音如蠹虫钻进:“老臣不管在下究竟是还是不是三皇子,老臣只提醒阁下一句,狡兔死,走狗烹,阁下得趁早替自己做作打算。”

朱深衣万万没想到张平德唱了这么一出目的竟是要拉拢她,可惜她自己都悬在弦上,哪有什么多的选择?

那张平德并未给他答复的时间,又留一句“阁下与陆都督同舟共济,不异于与虎谋皮!若是阁下有什么地方能用到老臣的话,臣当肝脑涂地也为阁下谋算了周全!”

未等朱深衣说一句,便大步一迈将门扇打开,对着探头探脑的太监说:“如此,真是老夫多心了,陆都督做事果真是让老夫放心,这次是老夫逾越了。”

从黄泉路上踏回人间的朱深衣愣了好会儿,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又活了过来,半晌才拉过了衣袖将眼水擦了个干净,又紧紧地拉紧裤腰带,生怕再有人来确定这皇子的真实性。

宝帧俯身将听到的话一字不差说给陆知弥,只见他微微一笑,对着群臣说,“张宰相已无异议,还有谁对此有疑虑的?”

过了这厢,这朝堂上谁还不知这朱家的血滴子是个没实权的傀儡?金銮大殿上无论坐着谁,便都是张宰相和陆都督的战场,他们怎会没了脑子做他们二人中的炮灰?

便握了笏板向前,齐声道:“臣无异议。”

陆知弥满意的点了头,布置道:“如此,便择个黄道吉日恭贺皇上登基。”

一锤定音。

朱深衣这次是想逃也逃不出了,出了闭着眼朝前走,还有别个什么法子?

待下了朝,文武百官过九龙壁离开皇宫,人头攒攒的大殿终于是空了,空寂寂只剩朱深衣和陆都督二人。

宝帧极有眼色,待百官退后便散了宫女太监,一时之间,空旷的金华殿连朱深衣粗重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陆知弥坐在金銮宝座上,手握飞龙,脚踏麒麟,一片肃穆之色生生将那剑眉星目增了七八分煞气。

见朱深衣垂头抱手怂在殿下,像唤狗儿一样招招手:“过来。”

朱深衣十分惧怕眼前的玉面罗刹,是万万不敢与他贴近的,如今唤了她只得不得不愿擦着照影的地板上了前去。

还未到白玉台阶便又生生的停了步子,抬起一双噙着泪的眼望着陆知弥。

这血滴子既怂又蠢真是让陆知弥又爱又恨,只得又做了一回恶人低沉道:“本都督叫你过来,你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终于朱深衣咬紧下唇踏上了那雕满上古神兽的白玉阶,离金銮宝座还有一尺时便再也不敢向前。

只见阴晴不定的陆都督握住朱深衣冷汗直冒的手牵到宝座上,朱深衣不知这阉竖又发了什么样的疯,正挣扎着衣领被人一拎便坐上了那金晃晃的宝座。

“如何,这金銮宝座坐的还是安逸?”

陆知弥为从这温暖的坐踏上起身,是以朱深衣垂着头老实的望着自己的脚尖,乍一听阎王的催命符,一个不稳便从坐踏上跌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都督,可别…….可别拿小人的命开玩笑……”

“哦?难道这金銮宝座不和你的心意,非要拿了虎符兵权,金龙玉玺才会生出点儿笑意?”

老天作证!朱深衣怎敢这样想,如今她满心满意想着自己能见到明日的太阳便是阿弥陀佛了,怎敢做了那青天白日梦?

看到这眼泪包快要哭了,陆知弥才收了玩笑的心思,拍拍她的脸威胁道:“记着,这宝座是我让你坐上来的,我自然有本事将你拽下来丢到那人间炼狱了去!”

朱深衣吓得冷汗直冒,忙的点头,不敢对视眼前的人,好半晌,好半晌,直至从窗柩刮进来的风吹冷了她,才冒着胆子抬了头。

那阎王,那阎王,终究是走了!

朱深衣起身,脚下一软便晕了过去。

第4章 身份暴露

也不能怪朱深衣身子弱,自打她从小便养在废宫的密牢里,吃的喝的均是最差的,是以她才长得这么如此蜡黄羸弱。

好不容易长安起了内乱,趁密牢无人看管借机逃了出来,哪成想又被万妃送到敌军手里,生生替换了那个早已逃之夭夭的真皇子。这陆知弥不仅在物质上亏待她,还在精神上给她狠狠的折磨,不论是谁经过了这遭便都如从阎王殿里逛了回般,有个进气儿没个出气儿了。

自打从那金华殿晕了过去,当下便发起了高烧。接了此个烂摊子的宝公公当真是有苦不能说,这未来的天子还没登基呢就只剩下一口气儿,等明儿早朝还没上呢,就便又要传声儿“皇帝”殁了,这不是挑明了他宝帧和陆都督,张宰相过不去么?

当下,便吩咐来善,来喜将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血滴子抬到寝殿,传太医,又麻利的拿了酒精麻布准备替这条怂龙将温度降一降。

掐丝景泰蓝宫灯在楠木桌上散发朦胧的暖黄,来喜刚替床榻上的那位宽衣,便“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正拿着麻布的宝帧定睛一看,七魂失了六魄,哆嗦着连手中的酒瓮掉到地上也不知,直愣愣的看着床上那位的裹胸。

这皇子?何时变成了个女的?

这是宝公公第一反应想到的。

可这人还是这人,哪里有什么变化,宝公公强撑起精神想了个七七八八,莫不是从废宫中抢皇子抢错了人?

猛地一个天旋地转,还是在来喜的搀扶下才没滚下去,又打发了宫外的侍从要太医缓缓,才扶着来喜的手走进那床榻。

十四岁的少女,发育的如同孩童一般,全身干瘪瘪的没丁个半点儿的水分,这可是宝公公自入宫以来见过最丑的女人了。

又仔细的移了那宫灯一瞄,只见那少女脖颈之间一块淡蓝色的藤花温玉浅浅的散着光辉,宝公公颤巍巍握上来一看,又是半口气儿没了差点儿没喘过来跌坐在床榻上。

“来喜,快,快,将刚刚来过此宫的宫女太监做个干净!”

来喜也不知师傅为何要将这消息封锁,只能皱着眉在师傅的摆手中唤了侍卫把今晚来长乐宫的宫女太监解决了干净。

宝帧又唤徒弟来善守在外面,不论任何人来都不准开门。

夜依旧深沉,庭院内的白梅开始生长新芽,嫩草也悄悄地从结实的土地里慢慢钻出,宝公公取下朱深衣脖颈间的蓝玉对着宫灯看了一夜,痴了一夜,直到窗外天际擦了白,见朱深衣“吱呜”撑着晕晃晃的脑袋,才将那熬红了的眼睛望向她:“醒了?”

冷不惊身边躺着一个人,这个人还能送你去阎王殿,一般人都得吓个半死,更晃说崩的橡根弦一样的朱深衣。

衾被外的风争先恐后的钻进胸前,朱深衣一探手,那衣服料子不似先前穿的,偷偷一瞄,衣服从内到外竟换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