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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父请自重(5)

作者: 恪非 阅读记录

完了!朱深衣瞪着眼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下去,不敢看一旁宝公公的神色。

还是宝帧先打开了僵局,他双手捧着从朱深衣脖颈取下的淡蓝色藤花温玉,哑着嗓子问:“这玉佩的主人…….与你有何干系?”

不如深衣印象中的那个精明世故的宝公公,此时的他分外憔悴,眉头锁着好几条褶皱,像老了几岁。

心神交战了半晌的朱深衣大着胆子试着回答:“这……玉佩是我娘的……有什么问题吗?”

宝帧闻言,握住战战兢兢朱深衣的胳膊:“你娘…….你娘…..是不是姓赵?”

“家母赵汉之。”

“是了…….是了。”宝公公喃喃,握着温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痴痴的瞧着朱深衣,又好像没有看她,末了才用袖子擦过眼泪,满怀希翼问:“你娘……如今在哪?”

“家母福薄,在我十岁那年便病死了。”

“死了?!”宝帧从床榻上站起,疯癫着入了魔障:“她……怎么会死?……她一生这么要强……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去了?!”

接着又紧抓住朱深衣的胳膊,摇搡着:“我问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娘为何不来找我?”

忆起亡母,朱深衣也红了眼睛,喑哑道:“娘亲能去哪?自我有记忆起,娘亲便被锁了琵琶骨关在密牢中,最后伤口烂了都没有个大夫来瞧瞧,公公,那密牢外站着带刀侍卫,莫说我了,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宝帧失了所有的希望,垮坐在浅廊上,失了精气。

朱深衣不知亡母竟与宫里的公公相识,一边伸了手将衾被内的衣服掩了严严实实,一边抹了泪偷偷地瞧宝公公的动静。

待宝公公从癫狂中清醒过来,窗外的天已亮了大半,他将藤花温玉递到朱深衣的手上,双手颤抖:“切莫让他人看了这玉。”

深衣虽是不懂,可也知道这深宫里少一句嘴总比多一句嘴要对,宝帧又唤了屋外守了一夜的来善,道:“在这宫中以后就由来善伺候你,有什么缺的尽管和他说…….至于这天下……这原本都该是你的,就算陆知弥将你推了上去你也不用太过感激他。”

宝公公絮絮叨叨和深衣说了许多,有些深衣听得进去,有些深衣听不懂,她只知如今宝公公因着她娘亲不会如从前那般将她往火坑里推了,而她这小命儿暂且提在裤腰带上。

与陆知弥穷奢极侈的府邸不同,长乐宫虽是太子的住所,可建造辉煌不失古朴,虽没个奇珍异宝,但住在其中白日既可享受温润阳光,晚间又可观星赏月,却也是个好去处。

入了夜,因着昨日宝公公退了太医,便用了民间的老法子将朱深衣捂了一身的汗,因此今夜来善早早地在汤浴阁备好了温泉水,引了朱深衣将那一身子的污秽汗味儿洗个干净。

只用过凉水刷澡的朱深衣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白玉池子,汩汩温泉从浴池四周的鳌头流出,池内尽是时下娇艳的花瓣,雾气缭绕中,朱深衣退了侍女便仔细地将衣衫除了跳进这人间天堂中。

丝丝软绵透着这温和的泉水渗进朱深衣的肌肤,正浅浅入了眠,便听来善在外面唤道:“殿下,陆都督来了。”

朱深衣一个激灵忙的从浴池中爬起,冲进一旁的蜀绣屏风后套了衣衫。见宝公公不提起她女儿身的深衣,原存着丝丝侥幸,哪知木荇上早已备好了束胸,正捧着发愣便听见屋外来善阻拦的声音:“都督,殿下正在洗浴…….”

“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的?”

阎王的声音从回廊里传来,唬的深衣三下五除二套好了衣服,待陆知弥进来时,正坐在小塌上饮着雪燕汤。

今夜的陆知弥没有穿那件黑色大氅,反而穿着一身黑色云锦妆花罗的飞鱼服,将他通身的气派修饰如上古时战神一般。

朱深衣哆嗦着抿了一口汤才悱恻,这人那是战神,分明是那来讨命儿的罗刹。

“来善,下去吧。”虽是命令下人却没个主子的气儿,话语说下来轻飘飘的,没丝个儿底气,看的陆知弥又是冷笑一声。

温暖的汤浴阁内只余陆都督和深衣二人,偏生这陆都督存了要吓这怂龙的心思,往着朱深衣身边一坐,那小人便手心不稳,碗中的汤水撒了大半。

朱深衣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仍不敢直面这玉面罗刹,也由着他夺过碗里的雪燕汤喝了,才大大了肥胆恭谦道:“都督这般晚了来了有何事?”

陆知弥抿了一口温热的汤,驱了半身的寒后反问:“听说你昨个伤寒了?”

深衣不知这阎王提此事作甚打算,只微微点头将目光锁到别的事物上去,“劳都督操心。”

“如此体魄,不如今夜便和我去校场操练操练!”

第5章 夜场操练

大历朝自开国皇帝起谁不是骑在马背上治理的江山?可偏生到了朱深衣这一代,莫说能金戈铁马,指点江山,竟站在朝堂之上也是一副病怏怏的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陆都督使了什么阴谋绊子,生生要夺了这小皇子的命去!

故而陆知弥便让这十万大军和满朝文武都看看,他若是想要这怂龙的命还需要用什么阴谋阳谋,直接提领了他脖子便要他驾鹤西归。

坐在小塌上的朱深衣抖得颤颤的,偷偷抬了眼瞧瞧这难伺候的主儿,却发现那人正等着她上钩呢!

她不得不揪着手边的衣带子,壮着胆儿说道:“都督…….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她结结巴巴了半天也说不上个五六七八。

那陆都督瞧了他半晌,这男子扭扭捏捏比市井里的小媳妇儿更磨人,也懒得和他磨嘴皮子,直接对外吩咐道:“柳宿,备马。”

昨日才在马背上晕个半死的朱深衣可不想这么早便将这条小命儿交待了,瞪着一双惊恐的眼又雾气蒙蒙,知是不能改变陆都督的话了,来喜来善从屋外拿好了骑马穿的竹青织云锦的戎服替朱深衣更上。

宝公公也得了命儿,自知道朱深衣是故人之女后,恨不得张开一双羽翼将她牢牢地护在身下,如今阎王来要人除了心里急的火急火燎,哪还有半点儿的主意。只得吩咐左右的侍卫好生看管着这小怂龙,莫让他就这样在夜场给交待了。

朱深衣在侍从的拥护下出了殿,甬道上停着一骥白马,白马额间一绺黑毛,见主人出来了,跃起前蹄长嘶一声,牵着缰绳的柳宿喊道:“都督。”

陆知弥拍拍马头,一个翻身跃了上去,接过柳宿手里的缰绳,俯视道:“你还准备磨蹭到什么时候。”

藏在侍从身后的朱深衣见陆知弥铁了心的要带她去夜场,事情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便大了胆儿问:“都督……那…..我骑的马呢?”

陆都督横眼一扫,没个好气反问道:“你会骑马?”

莫说骑马了,朱深衣连马也是这几日才见过,但没有马她如何去那夜场?

只见陆知弥一个大力便将朱深衣提到了马背了,白马在深衣的一个惊呼中猛地向前弛去,吓得宝帧当场变了色,握住来喜的手尖着嗓子喊道:“陆都督,殿下还伤着了风。”

伤风?莫说伤风了,就是病入膏肓陆知弥也将他治的活蹦乱跳。

昨日被马垫的天翻地覆的朱深衣闭着眼紧紧地抱住马的脖子,口里念念有词,陆知弥俯身听了长笑道:“不知你作古的父皇看到此会不会气的从棺材板儿里跳出来!”

这弯里拐里又在说朱深衣无用呢,但她也习惯了,对于这陆知弥而言,自己越废柴越能活的久,倘若自己真的能文善武,那陆知弥哪会给她机会看明天的太阳?

显然陆知弥也是对怀里的蠢龙是极满意的,话少无能不论在哪也是一个合格的傀儡,等他真登上了皇位,要这皇子抹了脖子还真有点可惜。

但分心不过片刻,须臾白马便飞驰到了操兵的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