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灯火阑珊 录(29)

作者: 樱年 阅读记录

等到松开之后,落空的掌心忽然想回握,因为,她不该松开的。

初白说,“你该听她的,别在靠过来。”

离开支撑在身后的物体,初白往前走了几步,步履有些不稳,身前被刀刃划破的一道缺口,被触目的鲜血染红。

略微将脸抬起来时,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个缓缓从破损的地方走出来的身影上。

 而那个身影的那张面孔,般般入画的仍如第一次在不老城的边陲小镇上见她时的样子。从她手中所握的那把冰冷的刀刃上淌过的血迹,是刚才全非元走后,初白身上的绳子还只是解到一半,突然之间映在她面前的黑影和胸口的疼痛感一起传来。那时候刀刃已经刺进了她的胸膛……

持刀人的面容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中看得不是很清楚,所以初白凝视着她的眼睛说了一句话,你是扬子。 

那个黑影没有任何反应,快速收回刀后准备进行第二次攻击。

初白略皱了皱眉,唇角有鲜血溢出。 

她手无寸铁,只能防守。仓库里屯满了货物,空旷处极窄,来来去去,仓库的木槅侧壁很快便被摧毁,身体受惯性的牵引往后退了很远,背部所撞击到的木槅四处飞溅,有些弹在了眉骨,有些弹在了耳廓……

视觉在某一刻有些看不真切,血一直在流,不管眉骨的伤口,还是身前的伤口。那些滴落到地上的斑斑血迹,在她重新支起身躯时,径直掠过。被破损的仓库房壁也有人影走了出来。

这次初白看的很清楚,是一张闭月倾城的脸,香腮胜雪,清水明眸的双瞳中曾经饱含过泪水,所以,左眼下面才会出现了一颗褐色的小痣。

初白曾经问过她,问她这颗小痣是不是从小就有?

那时她摇摇头,只说,以前没有。

离开人世之前的那纸信笺,孙伯仲原封不动的交给了初白,初白只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没有打开来看就丢进了垃圾筒。孙伯仲还在猜测,初白拿起搁在一旁的刀转身就走,最后的脚步,却终是在门口停了停,说:她选了这条路,就再也回不去了。

 “哐”的一声关门,仍旧是孙伯仲一个人留在了原地,空荡荡的房间只有风声来回。而那些挂在坊间中央院的许愿瓶,瓶子的瓶身碰在一起的音符,都是梦被遗落在时间里的破碎声响。

初白不相信,不相信她真的能忘得了以前的所有。

哪怕,以前的确听人说过,由人类转化成的月人,过去的记忆会被全部抹消,她也一样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那么刚韧的扬子身上。所以,就算眼前的那把淌着血迹的刀刃在迅捷攻进,她却没有在打算躲闪。

四周,在那一刻万籁俱静。

迫在眉睫的命悬一线,那把淌着斑斑血迹的刀刃被突然趋前的人影只手挟住。

莫杉赁说,“你躲都不躲,想死经过我同意了没有。”

初白被他挡在身后,捂着伤口的那只手缝也都沾满了鲜血。听出他隐忍在声音里低沉的怒,她知道他生气了,本来想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勾了下唇,可惜不太成功,眼皮支撑不住的沉重。

又是这种感觉。

和十三年前一样。

没有风,身上的温度却在开始渐渐变冷,渐渐变冷,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恍恍惚惚的有人影映入她的瞳孔,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好像在喊着什么,她却听不见。

第23章 第四章:

 廊道里来来往往的有人走着,那脚步沉重的一下一下,仿佛都踩踏在他的心上。

来不老城之前,明古今曾找他彻夜谈过话。

明古今说,擒贼擒王,目标只有一个,不老城的支配者。

明古今说,散布在人世,亦或者是散布在不老城的各个势力,都只来源一个地方,那就是北庭。

明古今说,如果见到了扬子,不用念同门之情……

现在心情到底怎样,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也不知道那个身居高位的部长如果知道现在的真相会作何感想。

心里的东西一时间有些混乱,但与此同时,却也好像有些东西在渐渐在明朗。

倚靠在身后的门舫被人轻轻拉动,莫杉赁侧过脸去看了看。

从里屋出来的千似刚一抬起头就撞进了他的眼眸,有些微微一愣,但也很快就恢复之前的样子说,“知道吗?对于不可预料的事,要放宽心去看。”

莫杉赁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往里屋内看了一眼,嗓音略带着沉重,“她怎么样了?”

千似说,“你可以进去看她。”

“醒过来了吗?”

“或许你进去就醒过来了。”千似凝视着莫杉赁的侧脸,眸色半带着玩笑,半带着认真,他在这扇门外守了多久,她不知道,因为这里没有昼夜。可她心底的触动,就像不管过去了多少时间,她却始终都还记得,在多年前,在她离队的那天,那个抱着她死死不肯放手,最终红了眼眶哑了声音的桀骜少年。

他和她说,不论她的去留如何,他都会等她三年,就三年,一天都不会多,所以,他希望她到时候能乖乖回到他身边来,不要失约。

很多东西都被时间冲淡褪去了本来的颜色,唯独这段记忆,一直如新。

在不老城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她差点认为是自己看错,一直到后来在居酒屋再次碰面,她才再次确认。

转角处的廊道口。

偷偷又从外面溜进来的全非元,看到千似和莫杉赁两个人站在一起的这一幕后,本能的就躲了起来,手里拿着的白色纸袋攥的很紧,整个人都贴在了廊道的柱子上,在这期间他们说了什么,全非元听不清楚,因为在他的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一个无声的画面。

千似的表情是坦荡的,一如她直爽的性格。

莫杉赁的肩膀在擦过她的肩膀即将要跨入屋内时,千似跟着一起转过了身,脚步却在原地不移,也没有想要一起和莫杉赁进屋的意思。因为千似只是注视着莫杉赁那只缠了绷带的手,只是注视着他那只受伤的手。

她说,“我当年,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意味深长的话语,随着那扇门舫的逐渐合上,最终在风里吹散。

她隔着那扇紧闭的门,静静的,伫望了很久。

莫杉赁的步伐在床沿边停下,窗户大开着,扎在左右两侧的透白色纱帘被晚风吹得左右晃动,院落里有樱花飘了进来,淡淡的透□□色。

初白坐在落地门舫前的蒲苇上,肤色略显苍白,头发微湿的随意散落在肩头,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干净的三色单。

莫杉赁凝视着她安静的样子,言语是故作的轻佻,“我原以为你没有感情这种高级的东西,现在看来似乎是我失算了。”

初白对他的到来视若无睹,她的眼睛只是望着远处的天际,中途了没有回头。半晌,她才悠悠吐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曾经为了她的事要杀我的人,好像没资格说我。”

莫杉赁迎着她转过头的目光微微一笑,那笑很暖,很明亮,和她记忆中那个人的笑容一样。纯净的足以和樱花相衬。

莫杉赁席地在她身边坐下,然后不由分说的大手一挥,就把她的整个视觉都遮住,“别用这种目光看我,我会控制不住的,现在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他可以说,他从来没有在女人的方面花过心思,合则聚,不合则散,是他一直以来秉承的原则。可这次,他隐约能够感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心底好像有东西,在不经意间的改变着。

从最初的第一次接触,吸引他注意的,到底是那个在黄昏光景中朝他回头微笑的她,还是,早在十三年前,她偷偷躲在树后面不让人发现的那个单薄剪影。

他自己也不确定。

 而当时流动在空中的气氛,理应是凝重的。

可他偏偏碰上的是这么个神经粗线的主,不顾他的心情也就算了,她还龇牙咧嘴的大爆粗口说,“把我当病人看啊,混蛋。”

上一篇:将离 下一篇:赠我一枝常青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