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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客(10)

作者: 慵不语 阅读记录

众人皆大声哄笑。

陆有矜不理会章召,怒视冯闻镜厉声道:“亏你还是太子的骑射师傅,你今后以何面目见他?你曾说要谢我,难道你报答的方式便是让我做乱臣贼子么?”

冯闻镜尴尬地摸摸头,支吾道:“你不是说……你崇敬谢将军吗?”

陆有矜没有丝毫的笑意,他面容沉静,手却按到剑柄上:“我崇敬的是击退匈奴的将军,不是谋朝篡位的逆臣!”

“闭嘴!”章召动了杀机,眉宇间陡然沁出冷意:“你以为凭你一个小小的守将便可回天?——告诉你吧,你便是走出这扇门,到太子面前把所有事情讲出来,也于事无补了!——你为何这般顽固?”

陆有矜面容冷峻,注视着章召,抽出了剑:“职责!”

陆有矜心中已隐约察觉章召所言属实,但是当他的手按在剑上的那刻,他觉得一切都没有走远,父亲的心愿,男儿的担当,还有北漠的长河落日都纷至沓来。

他终究是个异客,他人可以圆滑,而他只能孤勇。他人可以择枝而栖,而他只能拔剑。

周围的人皆脸色大变,纷纷拔剑而出,剑锋直指陆有矜。

陆有矜丝毫不乱,拿剑直刺一人小腹,那人忙闪身侧开。谁知陆有矜并不是要取他性命,而是脚步飞旋,迅速偏移剑尖刺向另一人,这人未待反应,已是中剑倒地。几个人见了血,再不敢心生怠慢,齐齐挺剑猛地向陆有矜刺去。利刃刺破风声呼啸逼近,陆有矜棱角分明的面容却闪着沉稳冷静的光芒。他足尖点地,身子飞跃,几柄剑已贴着衣衫擦过。一把闪着寒光的剑锋已刺破他的衣衫,却被他的手指瞬间捏住,之后凌空一个翻身,便稳稳地落了地。

冯闻镜在原地急得打转。

“好啊!”伴随着清脆的掌声,听见一人的叫好。

陆有矜回头,甬道和台阶上骤然出现一队手执刀枪矛戟的卫兵,一个威严端方的中年男人骑在马背上,面含笑意缓缓走来。

四周的守卫看见来人,都停了打斗,跪俯下去:“属下拜见谢将军!

那人收敛笑容,带着一丝审视,直直注视着他。

陆有矜一怔,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谢铎——他父亲口口声声赞扬的人,他几年来始终渴望跟随的人。

“真是好剑法!”谢铎的声音中气十足,很是沉稳:“不过观你的剑法,似是怀了怨愤和死志。”

废话,他一人敌十几人,当然没打算离开这地方。

谢铎翻身下马,瞥一眼倒在地上的人,摆摆手让下人抬走医治。双目定在陆有矜身上平静问道:“你在怨恨什么?”

陆有矜看到谢铎后心思纷乱,他握紧拳头稳稳心神,一字一字冷冷道:“自然是怨愤弄权之人。”

“看来你指的是我了!”谢铎丝毫不掩饰野心,自傲中还带有几分洒脱:“你手里不是有剑么,想杀的人就在眼前,怎不动手?”

陆有矜心里冷哼一声,这么多人围着,难道能眼看着自己把他杀了?

谢铎看出陆有矜的心思,负手而立道:“只是你我二人。他们谁也不准插手!”

陆有矜一怔,不知道谢铎玩的这是什么把戏。但是他既已不准备回去,就不介意陪此人玩玩。陆有矜迅速平复呼吸,一言不发便拔剑刺去。

然而谢铎连正眼也没看他,往右一侧身便避开了剑锋:“你是不是有几日不练剑了,剑法生疏!”

陆有矜面色泛红,谢铎竟然没有拔剑,这真是对他莫大的嘲讽!他沉住一口气,去攻谢铎下盘。谢铎却一个飞身,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身居京城多年,年过而立,也是每日练剑。剑法熟能生巧,只在坚持!”

谢铎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趁说话之际,已快速出手。一刹那便夺了陆有矜手中之剑。再稳稳的一转身,剑尖便对准了陆有矜的脖颈:“你的功夫,还是没练到家啊!”

陆有矜对谢铎的剑术已是甘拜下风,他常听父亲夸赞谢铎。却不曾想多年之后,谢铎的剑法仍是精湛,甚至比父亲还强上许多。他被旁人用剑锋指着,满脸羞愧,一梗脖子道:“你要杀便杀吧!”

谢铎哈哈一笑,把剑收回剑鞘:“死在我剑下的何止数千人,功勋卓越者有之,籍籍无名者有之。但像你这般英气的少年郎,我这把剑,是从不杀的。”

陆有矜捡起刚买的四方平定帽,用手拍打沾染的灰尘。不为所动,冷眼相对。

谢铎轻轻一笑,似乎对陆有矜格外有兴致:“你是陆廷卓的儿子,你爹当年和我比剑,总是败在我的剑下,但是你爹的箭术极好——还教过我呢!”

陆有矜侧过头不去看谢铎,继续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屑,却伸直耳朵,想多听几句关于父亲的往事。

谢铎走上前来,威严的盯着陆有矜道:“把头摆正!看着我!”

陆有矜看向谢铎,他看见了一张端肃的面庞,但眸中却含着欣赏,以及一丝担忧关切。

是伪装,还是示好?在看到这双眼睛后,陆有矜觉得自己像一棵风中的草,摇摆而凌乱……

谢铎问道:“怎么,你要殉国?”

陆有矜一怔,略略点头。

“我问你,你见过先帝么,见过皇帝么,见过太子么,见过首辅么。”

陆有矜不知其意,只得摇摇头。

“噢!这就是说,顾家对你并没有知遇之恩!你甚至不知道,自己保护的是什么样的人!”

陆有矜的手指猛一收缩,他忽然被谢铎几句话说的很没有底气,一扭头皱眉道:“我还是右银台的守将。保卫朝廷是我的职责。”

“职责?”谢铎忽然仰头大笑了一声,继而厉声道:“为了每月几两的俸禄银子?还是这早已摇摇欲坠的河山?还是为了当权者的日日笙歌。你怎不问问,皇帝是不是尽到了职责!首辅是不是尽到了职责!一群吟诗作画,尸位素餐的闲人!这样下去,两宋之事,近在眼前!”

陆有矜的目光终于定格在谢铎身上,他的心头涌起一阵悲凉。谢铎所言,也是他埋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担忧。

谢铎目光带着重量和殷殷期盼,落定在陆有矜身上:“大丈夫可城头喋血,可马革裹尸,但你若死在这儿,岂不可惜?

谢铎感受到陆有矜目光中灼热的温度,又接着一字一句的道:“因为你的战场不在这里,你的职责也不是守着宫门!”

每个字都重重地敲打在陆有矜心头,他久久不语,心中澎湃难言——好似那几年前被送入京城,被当做玩物的小马,知道有一天自己有可能再回疆场……

陆有矜握紧拳头,定定的望着谢铎。

谢铎把剑柄朝向陆有矜:“先问问你的心——要的是什么。再视死如归,也不枉费这大好头颅。”

陆有矜蠕动下嘴唇,没有说话。但他顺从地接过谢铎递来的剑。

谢铎笑了,指指自己骑的那匹马:“我把照殿青放到右银台的马厩——这是匹举世无双的良骥,你可要替我照料好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把这匹马牵回家,自古宝马配英雄才算相宜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和受遇见呢,先和受爹打了一架

下一章两人要相遇了

第8章 夺簪(攻受相遇)

到七月中旬,谢临已可以熟练的骑乘,他起初只在北苑里小试身手,逐渐便不再满足这一隅之地,开始与沈均频繁出入马球场。有时心血来潮,也趁着兴致骑至城外。晚间方并辔而归。

谢临也逐渐迷上了好马和马球,他对马,马鞍,乃至马鞭都有甚是苛刻的要求。他每收一匹好马,都要自己在纸上涂涂画画描幕鞭柄的纹理图式,再命宫人打出模具让他看,若满意再选上好的玉石打磨研制。但他最常骑也最爱的一匹,仍是第一次骑马时望见的那匹追月。

这日申时,谢临和沈均从马球场回来。沈均今日骑了一匹西域小马,是他从一个马球高手那里花重金买的。小马轻巧机灵,在马球场上身经百战,沈均如鱼得水,在马球场上崭露头角。谢临对马儿垂涎不已,便想占为己有。沈均却不愿意。谢临好话说尽,沈均仍不松口。到了坊巷,人车渐密。两人便在街口停下,牵马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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