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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客(49)

作者: 慵不语 阅读记录

领头的那人尚还镇定,身后的人却慌了神,犹豫的叫道:“大哥……”

谢临接着道:“那些人如今已被安置隔离,门扉紧闭,一时过不了病气。但若此时大动干戈,非要把人搬出来……哎,在场的各位会不会遭殃便听天由命了。”

那黑脸男子嗫嚅了下,依然扬声道:“兄弟们,常说富贵险中求,咱们这身子骨,哪儿能这般容易病倒?别听这小子满嘴胡扯。”

“我可不是胡扯,在他未发病前,我还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谢临声音透出失落:“他发病后搬出去,没几日人就没了……我是真的害怕,才来说几句,不过看你们的样子也是把生死置之度外啦,那就动手吧,我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慢着!”领头男子叫住正欲离去的谢临,说话却没了底气:“你这是打量我们都是胆小鬼,都会被你吓走!”

“当然不是,诸位请便好了。哦,忘了说,这深柳堂主事的人是陆有矜,听说是在亲卫府里有名号的人……”

人群终于有了溃散的痕迹,有个长着小胡子的人眼珠转了转,趴在领头人耳边说了些什么。谢临只听见了一句:“让官府的人自己处理这摊子烂事吧。”

谢临一怔,难道这事还和官府有关系?

领头那人听完看向谢临,斜着眼睛冷笑道:“行吧,兄弟们也不愿为难你们这些病病歪歪的人了!只是出来一趟也辛苦啊,你们……”

周围立时有人会意,上前送去钱袋。不管怎么说,人总算是走了。

“阿临!”陆有矜手抄缰绳策马而来,他深青锦边的披风在空中飘扬,漂亮的身形却端端稳稳。他一听到风声,就从亲卫府赶来了。

“方才有人来闹事,不过已经被我吓跑啦。”谢临看陆有矜旋身下马,心里没来由涌上一阵自豪,忙几步窜到陆有矜前面,挺着小胸脯耀武扬威地宣扬自己的功绩。

“我知道,被某人三言两语说走啦。”陆有矜笑说。他一直知道,谢临有自己的气性和才智,可以站在自己身旁,一同担负风雨。

“不过我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好像和官府有关系呢……”

“别担心,他们是附近的山匪,”陆有矜轻轻拥下谢临的肩:“我向冯闻镜说了,他会管这事。”

听见这个名字,谢临低垂的眸色缓缓变冷。

“是他!”看谢临想起了这个故人,陆有矜便道:“他教过你骑马吧,认真说起来,我们初识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何止初识呢?”谢临淡淡地看向远方,嘴角扯出微妙的弧度:“要不是他,我还救不出表哥,到不了这里呢,说起来,这要好好谢他。”

陆有矜这才想起那场阴谋是由冯闻镜出面劝诱的,一时又是心疼又是难堪,半晌才讪讪开口:“对不起,那事儿我也知道……”

谢临倒不好意思的摆手:“无妨,当时你也不知道是我嘛。”

陆有矜缄默,须臾才鼓起勇气道:“还有件事儿也要对你坦白,冯闻镜不是对你说,顾川的人会在城门口接应你们吗?”

谢临打断他的话,飞快道:“我已明白了,城门的事都是你们,不,他们布置的,没有顾川,也没有接应我们的人。”

陆有矜面露为难,抿抿嘴角道:“恩,当时在城门等你们的是我,他们让我冒充顾川的人,阿临,对不起,自从知道你身份,就想好好对你道歉。”

谢临看他束手束脚的样子,心里像是有涟漪轻荡,不在意的摇摇头:“说了不怪你,我只觉得好笑,我们怎么这般有缘,什么事都能凑在一起。”

“有缘的不止这一件。”陆有矜突然想起一件事:“还记得吗?你在亲卫府里想吃馄饨,其实他们都不晓得老赵的店在哪儿,那馄饨,是我买来的。”

“我记得。”谢临再次陷入那段回忆,但他眼里不再有怨念冷意,反而透出一抹温柔:“我说那天的馄饨怎么那般甜,让我记到现在,原来是陆公子买给我的。”

“太子的事儿你不要多想。”说到往事,陆有矜最知道谢临的心病:“我不是给你说了好多遍啦,他跳崖身亡只是章召拿来稳定朝局的借口,他还没有被官府发现,最近有机会我会在你们分开的地方好好找找他……”

谢临心一颤,忍住要沁出的泪:“不……不用,你别去寻他,别让人看见……“

他像个惊弓之鸟,以为自己尽力去忘记的人和事别人也不会记得。

“放心,我有分寸……”

春天即将远逝,梨花已经飘然而落了。过不了几天,满园的花朵都将再无踪迹。就让那些事情随着冬去春来泯灭吧,只留在深爱的人记忆里便好……

那些人在深柳堂讨了个没趣,灰头土脸的回去向上头人汇报:“大哥,这做官的人好心机啊,听说那深柳堂的病人跟□□似的,都没人敢靠近,兄弟几个觉得还是不要轻易挪动的好……”

被叫做大哥的人哦了一声,不以为然:“银子不给就算了,主要是官府那边儿要想个主意打发啊!”

原来,这些山匪都是白远的人。

他们的确是官府派过去的,京城的人命很金贵,那是因为有达官,有显贵,既然京城不能有半点差池,那京城角落里几个得了瘟疫的人,当然是要快速地不留痕迹地清理才对。

治病?上报?费功夫不说,一个不慎,多管多错!

“那个深柳堂也是有趣!养一堆没用的伤号也算了,这都得了瘟疫,也不把人清理出去?”白远啧啧称奇。

坐在他身旁的人开了口:“天地不公,再不出几个好心肠的人,就真的没指望了。”

火光照亮他的脸,也衬得他绛色衣衫愈发夺目,竟是顾同归。

顾同归一开口,白远就笑了:“小顾,你怎么一开口就是怨天怨地的调调,哎,我可不就是当了好心肠的人,天天吃你眼珠子还巴巴地儿……”

白远话还没说完,顾同归便冷冷一个眼梢甩过去,白远把没说完的话咽下去,慢慢把身子坐回原位。

“这样吧。”白远揉揉额头,看着火把,像是突然想起新奇恶作剧的孩子:“我们今天去深柳堂放一把火,吓吓他们,等官府问起来,就说……恩,就说深柳堂里的人告诉我们那些人被烧死啦。”

顾同归霍然转身:“你不会真要伤人吧。”

白远伸出手迅速一抚顾同归的下巴,挤眉弄眼地笑:“我既然养了个菩萨,怎么好逆他心意呢!当然是烧空房子啦,空房子总行吧!”

顾同归不说话,面色稍霁。

白远又咧着嘴笑了:“不过,我有个条件。”他俯下身子:“你和我们一起去怎么样,大晚上,没人能认出来太子殿下您!”

顾同归不耐道:“不去!”

“哦,那兄弟们万一眼花,怕也看不甚清房子里有没有人了……”

“行了!我去!”顾同归咬着牙,挤出了几个字。

山匪们都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落日里弥漫开,显得豪爽又真挚。

顾同归怔怔地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心里涌出的踏实,是之前睡在东宫时都不曾拥有的。

但他很快冷下面孔,跟着几个山匪,又是去干放火的勾当,还谈什么踏实豪爽!自己最近真是不知羞耻二字如何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小顾太子其实也心动了吧(°?‵?′??)

第41章 夜出

丑时方过,天完全黑透了,月光笼罩在深柳堂的屋脊上。一个药童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出门却闻到了烧焦的糊味。他忙张开眼睛,瞭望四周,月明星稀,但树影轻摇的声音里似乎夹杂了劈里啪啦的烧灼声。

深嗅嗅鼻子,那味道越来越清晰。他不顾尿急,顺着烟味朝东南方向跑去,火焰已把房顶吞噬了大半,浓烟正从窗户里滚滚涌出,火苗顺了微风的势头,正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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