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3)
陈曦的幼儿园离家并不远，是一所私人幼儿园，去上的孩子也基本都是这个小区或者附近小区的。阿姨把陈曦送到班门口，带着陆源去办了手续，又把陆源送到班上，看着他坐下上课才离开了。
班上的小朋友看着比福利院的要友好，只是陆源并没有交朋友的打算。他可以表面上当个好孩子，可是他骨子里还是冷漠的，就连他伪装的乖巧，也仅限于他想留下的家。
上午有一节室外活动课，其实就是在外面玩滑梯、荡秋千之类的，巧的是，陈曦班这节也是活动课。他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着，发呆似的看着他们玩得兴高采烈。
陈曦从班里出来的时候就开始往他们这边望，找不到想找的人又有点失望。陆源看着他四处找他，找不到又扭头去跟身边的小胖子说些什么。他不喜欢胖子，表弟就是胖子，所以他才总是打不过他。
“哥哥！”躲得再远，还是被他给找到了，陈曦迈着小短腿兴冲冲地往这边跑过来，身后还带着那个小胖子尾巴。
跑过来就往他怀里扑，陆源差点被他推翻。
“田壮壮，你看，这就是我哥哥，我都说我有哥哥了！”这小傻子又在炫耀。
“哼，你哥哥没有我哥哥壮！”小胖子显然不服。
“但是我哥哥好看，还给我穿衣服，还跟我睡觉！”小傻子也不服。
“我哥好！”“是我哥好！”两人眼瞅着越吵越凶，眼看田壮壮就要去推陈曦了，陆源一把扯住他，刚好这时，田壮壮的哥哥过来了。
“你干什么？”田壮壮的哥哥一看就是亲生的，比田壮壮还壮两个圈，刚过来看着这个新来的同学扯着他弟弟，上去就把陆源推翻在地。
不管心智再成熟，陆源也是个五岁的孩子，更可况在福利院也没什么营养，本来扯着田壮壮就有些费劲，这一推，让他直接后脑砸地，嘭的一声特别响。
陈曦一下子就哭了，哇哇哇地挡在陆源前头，冲着壮壮哥哥拳打脚踢，嘴里喊着：“不许你欺负我哥哥，大坏蛋，你走开。”
“你们几个，不许打架！”就在壮壮哥要还手推开陈曦的时候，老师终于来了。
先把陈曦和壮壮哥分开，又看了看还在地上躺着的陆源，没有破，只是鼓了个大包。老师抱着陆源去休息室，陈曦在后面一直哭着跟着，老师放下陆源出去给陈阿姨打电话，陈曦就坐在陆源旁边抓着他的手接着哭。
陆源想，这次……是不是又要走了？第一天上课就惹了事，阿姨一定会觉得他不是好孩子吧，陈曦应该也会觉得他不是他想的那种哥哥了。陆源心里有些难过，他其实挺喜欢陈家的……耳边陈曦呜呜地哭声还在继续，他突然有点烦，都不是他心里的哥哥了还装模作样哭什么哭！
“喂，别哭了，是我被推了不是你，我都没哭呢，你哭什么哭？”陆源语气有点不善
陈曦看着陆源不耐烦的样子，有点害怕，想听又停不下来，抽抽噎噎地：“哥哥，对不起，都怪我，我不把田壮壮带过来，你就不会摔了……你不要不喜欢曦曦，呜呜……”说着又有点想哭，又怕陆源不喜欢。
陆源看着陈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没有失望，明明是没保护好弟弟的“哥哥”，为什么还会道歉？为什么？反正迟早也是要丢下他的！
陆源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哭得很大声很大声，像是委屈，像是害怕，从父母离开之后就该哭出来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流下来了。
陈曦本来就就没彻底停下的泪水又流了出来，他爬上床抱着紧紧抱着陆源，又哭又哄：“呜呜……哥哥不哭，没事，曦曦让妈妈打他们，不哭不哭，呜……”
第4章 长大
阿姨赶来时陆源已经不哭了，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动，也不说话，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陈曦也不哭了，安静地趴在他身边，胳膊还搂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时不时抽噎一下，想睡着了一样。
陆源的呆滞吓坏了陈阿姨，她带着陆源又去医院做了个详细的检查，确认无误才回了家。这中间陆源一句话都没说，陈曦也不说话，一路上都紧紧地牵着陆源的手。
回家之后陆源就把自己关进了陈曦的房间，脱了鞋子爬上床，扯过来被子盖好，就像要睡觉一样。
这两天过得太混乱了，他要好好想一想。就像阿姨在路上说的，源源，没什么，就是小孩子打架，阿姨不会怪你的。是啊，就是小孩子打架而已，只是他自己给他自己的压力太大了。被丢下的次数多了，就害怕了。
他又想到被推翻在地时陈曦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想到表弟打他时他无力反抗，想到福利院孩子围着他嘲笑……不行啊，他太弱了。他以前没有想过这些，他以前就是想有个家，有人疼爱他，可有了他又害怕，害怕这份爱迟早会消失，所以他在福利院不去争宠不是因为他不屑，而是他知道这种爱终究会消失。那现在呢？阿姨的愧疚呢？陈曦对哥哥的喜欢呢？如果有一天，这些没有了呢？他该怎么办？所以，他要站起来，要变强，要在就算最后没人喜欢他的时候也可以自己喜欢自己，他不能依靠别人了……就像如果爸爸妈妈走了之后他能照顾好自己，就不用去小姨家了，也不会去福利院了。
陆源在床上浑浑噩噩想了一天，阿姨好几次进来想跟他说些什么，看他这个样子又叹口气出去了。陈曦也一直守在旁边，趴在床沿边拉着他的手，他一天没吃东西，他也一天没吃东西。
行了，陆源，没事，就打个架矫情什么，爸妈走得时候也没这样不是吗？起来吧！心里虽然这么想，可陆源还是不想动，不想说话，就想这么躺着，他累了。
天完全黑了，房间里也没开灯，陆源这才感受到手里的热度，他扯了扯手，想坐起来。
陈曦看见陆源动了连忙起来要去扶他，平时笑眯眯的小脸全是担忧:“哥哥……”
陆源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今天确实吓到他了，揉了揉他的脑袋，轻轻说:“我没事。”下床就往外走，陈曦紧紧跟在他身后。
阿姨还在客厅坐着，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照在她脸上，闭着眼睛，像睡着了。餐桌上还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好的饭菜，看样子也没人动。陆源走过去找了张毛毯，轻轻盖在陈阿姨身上。
“源源，你出来了？”陈阿姨本就是浅眠，陆源一碰她就醒了，看他的眼里写满了担忧。
“嗯，阿姨，我没事。”
陈阿姨还有些担心，可又从陆源脸上看不出什么。
“没事了就好，来，吃饭，一天都没吃东西，饿了吧？”陈阿姨牵着他和陈曦坐上餐桌，又去把饭菜热热，一家人这才坐下开始吃饭。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陆源本就话不多，陈曦像是没缓过来一样也沉默着。等吃得差不多了，陆源突然开口了:“阿姨，你之前说我也可以去少年宫学什么还算数吗？”
“算数。”陈阿姨看着像是酝酿很久才下定决心开口的陆源，又有点心疼。
“阿姨我想学跆拳道，或者散打，或者泰拳，就是武术之类的。”陆源说得语无伦次，他其实很少主动去要什么，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我记得曦曦学钢琴的地方好像有跆拳道馆，周末阿姨带你先去看看，喜欢了我们就报名。”
“谢谢阿姨，还有阿姨，我想去楼上住，自己住。”
“不要！”陈阿姨还没开口，陈曦先说了今天回家后的第一句话，铿锵有力，义正言辞，黑黑的眸子狠狠地盯着陆源，像是陆源抢了什么他心爱的东西。
陆源没理他，依旧看着陈阿姨。陈阿姨看看陆源，又看看自己的小儿子，一下子有些犹豫。
“哥哥是不喜欢曦曦吗？不想和曦曦睡？”陈曦还是直直地看着陆源，眼里又渐渐有了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