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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丫鬟(133)

傅慎时又抚上她娟秀的影子,温声道:“我都替你了了心愿了,怎么还哭了呢。”

殷红豆捏皱了半截卖身契,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她抬起头,就看到窗户里边,傅慎时的手掌贴在上面,她也伸出手,隔着窗户,抚他的掌。

傅慎时看得见她的手,他贴着窗户的手,更用力了,与此同时,他松了另一只手。卖身契像一条鱼一样溜出窗户缝,到了殷红豆的手里。

他道:“卖身契我叫时砚取出来,隔着帕子拿的,我手上还没有长疹子,你摸了应该也不会有事。”

卖身契在殷红豆的手里变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她道:“……好。”她吸了吸鼻子,问他:“疹子都长哪里了?”

“身上和腿上,手臂上,手腕上好像也冒出来几颗,脸上还没长。”傅慎时语气微顿,有点儿孩子气地道:“希望脸上不要长,一颗也不要。”

他从前倒不多重相貌,如今却想着,便是死了,面容也不能太丑。

殷红豆很快接了话,道:“脸上不会长的。”

两人沉默了许久,双掌仍旧隔着窗户相触,一根指头对应地贴着对方的指缝,若是没了窗户阻隔,十指必会相扣上。

殷红豆先开口道:“我问了翠微她们,你不在的时候,院子里有人进来过。”

傅慎时道:“我知道,只我一人得了这病,定然是府里有人做鬼。”

殷红豆皱了眉头,道:“天花都还没传入京,如真是傅二所为,他倒是真有能耐……也真够心狠手辣。”

傅慎时冷笑道:“疫病在南方早就传开了,想取痘浆也容易。他恨不得我死,想置我于死地,想方设法做到也不足为奇。”

殷红豆默然,傅二恨极了傅六,说到底,还是为了她,她问他:“你会放过他吗?”

傅慎时知道她的性子,他想报复傅二,却不想殷红豆替他出手,便答非所问:“外面冷吗?”

“还好,都入夏了,能有多冷。”

傅慎时道:“你今天肯定来得不容易,赶紧去歇着。”

殷红豆道:“坐马车来的,除了有些颠簸,倒也不觉得累。”

傅慎时在里边儿道:“我累了。”

他收回了手,被时砚扶着下了罗汉床。

殷红豆再站下去只能吹冷风而已,便也回了她原先住的厢房。

第106章

殷红豆起的很早。

长兴侯府里过来送吃食的人,来的也很早, 他们用木棍系着长长的绳子, 吊着食盒送进来。

殷红豆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瞧见翠微她们几个正围过去取食物。

翠竹和翠叶提了两个食盒下来, 她俩先是打开了更精美的食盒,那是傅慎时和时砚的菜, 三道精致的小菜, 一大份饭, 而另外的食盒里,饭食就很随意了。她俩的脸色瞬间黑了,似有不满。

殷红豆走过去,提了傅慎时的食盒, 道:“你俩要是再动六爷的东西, 就别指望出去了, 永远陪着六爷吧。”

两个丫鬟怵不过, 翠竹依旧嘴硬道:“我们就是看一眼,再说了六爷不好进食……”

殷红豆瞪着她俩语气不善地道:“六爷出事就是因为你们疏忽职守, 隐而不报, 你们本来早就该死, 别以为六爷病了就没有人治你们, 你俩再越矩,我就让你们早死早超生。”

俩丫头瘪瘪嘴没敢辩驳出声, 心中却不甘。

重霄院里就罗妈妈和红豆管事, 罗妈妈早就是良籍, 并非专职照顾傅慎时,红豆又不在府里,怪不上她俩。可她们两个小丫鬟又不是院子里的管事丫头,秦氏下命令让她们去议事厅,谁敢不去?

谁又能想到侯府里有人敢对傅慎时下这个毒手?

出了事,她们顶多算个不够机灵谨慎,可这还怪不到她们头上。

怪只怪秦氏没有往重霄院上心,多分个大丫鬟管事,要有个大丫头,她们也不至于出了事不敢说。

殷红豆没与她们俩纠缠,径直往上房走去。

时砚开了门,接了食盒,眼看就要关门。

殷红豆拦下他,嘱咐道:“你别和六爷共用东西。”

时砚也没做声,就瞧了她一眼,关了门进去。

殷红豆看着紧闭的门,忽觉自己提醒的有些多余,但她还是担心,若时砚也病了,傅慎时又不让别人照顾,该怎么办。

她就坐在廊下的栏杆上,翠微拿了馒头过来,道:“吃一点。”

殷红豆昨晚就没吃东西,饿着睡觉的,早起倒不饿,这会子见了馒头,登时想起来,自己好像饿了很久,她就拿了两个馒头,吃到最后馒头早凉了,她还是慢慢地吃完了。

翠微也是左右手各一个馒头,她坐在殷红豆身边,和往常一样吃完了馒头。

两人也没说话,就盯着门口,等人来。

翠竹和翠叶也坐在厢房的廊下,巴巴地看着盯着院门,期盼有人开门。

她俩开始坐立不安,探头探脑,徘徊来去,半个时辰过后,虽还望着门口,却像蔫儿的茄子,肩膀松垮,耷拉着脑袋,没了精神头。

翠微的眸光也一点点地暗淡下去,她的神情从憨厚变成了麻木。

殷红豆仔细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微抿。

终于,她们几个把人给盼来了。

院门的铁锁有了动静,翠微和翠竹耳朵尖,立刻就站起来,往门口跑去。

殷红豆和翠微,也从栏杆上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院子门打开,胡御医和傅三系着面巾来了,门外台阶下,还站着秦氏和傅慎明夫妻两个朝里张望着,没有进来的打算,再往后,便是一干身强体壮的护院,各个手上都拿着家伙,有些凶神恶煞。

院里院外的人碰了面,几个丫鬟还没忘了规矩,纷纷朝傅三和胡御医行礼,傅三喝退了她们。

三个丫鬟看着门外,却见护卫亮出了大刀,根本不敢闯出去,只能望眼欲穿,殷红豆镇定地站在一旁。

傅三瞧见殷红豆,不由多看了一眼,眉头也皱起来,他分明记得,这丫头昨儿不在的。

殷红豆低着头,也没解释。傅三也没多管殷红豆,只同胡御医道:“他在房里,劳烦您了。”

胡御医点了点头。

天花这病太狠毒,太容易染上,即便是大夫,也不太敢来看诊。胡御医今日并不是特意来看傅慎时,而是来给长兴侯看外伤,乍然听说了傅六的事,到底惦记着这六七年来的情分和圣心,犹豫一番才答应过来瞧一眼。

殷红豆躲在门侧,往外觑了一眼,秦氏消瘦了很多,脸色十分苍白,双眼如鱼目珠子,黯淡无神。

这倒是殷红豆意料之中。

如今长兴侯得幸醒了过来,但是伤了手臂和脊椎,御医说养好了之后,可以勉强行走,以后再却不可能再骑马或是舞枪弄剑,他现在还有些口齿不清,往后除了袭爵,也就只能做个散官,领一份俸禄而已。

傅三在杭州犯了大事,已经被撤了职,这会是他一生的污点,长兴侯府式微,往后他若再想在仕途上有出头之路,非常艰难。

至于傅慎明……并无奇才,仅靠他一人支应侯府,希望渺茫。

眼下傅慎时又命不久矣,秦氏到底是个以夫为纲的女人,丈夫那般境地,长兴侯府又伤了根本,她到底还是支撑不住了。

殷红豆没有多管秦氏,她跟着傅三往上房门口去。

时砚开了门,他蒙着面巾,冲傅三和殷红豆道:“六爷让二位远一些,别站廊下。”

傅三和殷红豆一起退得远远的。

胡御医一人进去瞧了一眼,他只远远地瞧了傅慎时身上的红疹,便退到了门口后询问。

傅三和殷红豆离得远,听不大清楚,两人身份悬殊,现在却因为同一个人,站在了一块儿。

傅三睨了殷红豆一眼,想起傅慎时交代给他的唯一一件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昨夜没近身伺候过老六吧?老六叫我放你归良,一会子你就跟我走,去户部改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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