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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丫鬟(146)

傅慎时没有异议,将来回京,他都不知道才能见到红豆,现在在宁王府,宁王到底不敢强逼她。

宁王近乡情怯,很多事不敢问殷红豆,很多话也不敢与她说,便想从傅慎时口中得知。

他先问殷红豆养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宁王知道,殷红豆养父母不会待她太好,否则也不会卖她去作婢子。

但宁王的怨气不敢直接发出来,他怕殷红豆对养父母很有感情,他这样态度,倒是招她嫌恶。

傅慎时淡声道:“红豆和养父母感情淡泊,毕竟也不是亲生的,到底生疏。但红豆是重情重义的人,您对她好,她必定会孝顺于您。”

宁王脸色和缓,微微点头道:“我听你说了那些事,就知道红豆是个好孩子,她……”

她养父母也死得好。

抱养了他的女儿,也不好好照顾,竟然占了她的贴身玉佩,卖为婢子,死了也是报应。

宁王恨恨地想,幸好他们都死了,否则他定要将那一家子全部五马分尸!

傅慎时大抵能猜到宁王在想什么,他现在得知殷红豆真实身份,也对她的养父母没有半分好感。

宁王又问了许多殷红豆在侯府当差的事,他还特别的嘱咐道:“好的坏的都说,你休敢瞒我!”

傅慎时脖子登时就红了,背上沁出冷汗,他当然没敢说不好的事,只捡了几件红豆机灵古怪的事说。

宁王没养过孩子,他听说自己的姑娘是这样的性子,想起妻子年幼的时候,和他一起玩耍的时候,也是很爱作弄人的性子……他的女儿,还是有些像他的妻子。

两个人说得久了,殷红豆在暖阁里难免等不耐烦了。

丫鬟过来禀的时候,宁王心里一慌,他怕殷红豆一心系在傅慎时身上,误会他苛待这毛小子,便同傅六道:“你且先回去吧。”

傅慎时告了辞,礼数周到,滑着轮椅出去,时砚推着他回了客房。

至于殷红豆……宁王徘徊了好半天,满心的情绪没法化解,便决定今天先不见她,叫人将她请去宁王府的思湘堂里住着——这是除了他住的院子之外最大的院子,置办了十几年,每天都有人洒扫。

思湘堂其实就在宁王院子的隔壁。

殷红豆自知身份告破,也不可能和傅慎时再住一起,她又担心宁王这个做父亲的敌视傅慎时这个……做准夫君的,她也不知道宁王到底是什么态度和性子,跟着丫鬟回了思湘堂之后,心神不宁地待了一下午。

宁王府比长兴侯府大多了,内院里光是独立的院子就有三十多间,园子里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步一景,景致多得数不清。思湘堂便是两进两出的院子,院里十六个丫鬟婆子,四个教养嬷嬷守着,一整个下午,内院管事的妈妈领着丫鬟们鱼贯而入,送进无数好东西,恨不得今天就把殷红豆院子的库房装满。

与此同时,殷红豆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不过宁王给的大丫鬟都很机灵,知道分寸,不会监视她一般,令她感到不适。

殷红豆很想知道宁王和傅慎时都说了些什么,她当然不好贸然去见傅慎时,会让宁王觉得她轻浮没分寸,便只能等宁王来。

晚上的时候,宁王还没过来见殷红豆。

宁王天黑都不来见她,殷红豆便摸不准了,这个“父亲”到底是重视她,还是不重视她?

殷红豆决定主动和宁王打交道,她正准备出门,丫鬟便提醒她沐浴更衣,重新梳洗方能见人。

殷红豆也知道衣裳庄重整洁是一种礼节,便洗漱过后,梳牡丹髻,簪金戴玉,换月华裙,踏绸绣鞋。

月华裙是十幅的裙子,颜色浅淡雅致,褶裥细密,每褶一色,轻描淡绘,走起路来,裙摆迎风轻浮而动,流光溢彩,如皎月散发着晕耀光华。

殷红豆从前跟在傅慎时身边,因为身份拘束和行动方便,从未穿过这么华丽的衣服,陡然换上新装,让人眼前一亮,她本身就长的娇俏妩媚,略施粉黛,美丽动人,加之红豆举止大方,并不畏缩,瞧着就是宁王亲生的闺女!

丫鬟婆子们见了殷红豆这副样子,痴痴地站着,都看呆了!

殷红豆没心思管她们,身后领了四个丫鬟,就往隔壁的主院去了。

主院的厅里亮着灯,宁王才从外边回来,傅慎时也在。

第118章

殷红豆主动要见宁王, 宁王很是惊喜, 惊喜过后又是忐忑——他还没自己的姑娘说过话呢,他不知道怎么和女儿说话!

但宁王不能不见她, 他大抵也猜到殷红豆为了什么事儿来的,便着人去把人请进来。

殷红豆往宁王正院厅里去了,却见傅慎时也在, 先是一愣, 随即缓步走到宁王面前,行了礼, 道:“……王爷。”

她从前做丫鬟学过礼仪, 在侯府也见过太太们福身, 当下做起来, 自然流畅,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态。

宁王与傅慎时一起打量过去,前者眼里多是宠溺欢喜, 后者则……满目惊艳。

傅慎时没见过这样的殷红豆, 她总是大大咧咧不讲规矩, 穿着随意简单,有时候偷懒, 扎个马尾就完事儿,因他自己生得好看,又见过诸多俊男美女, 倒不挑剔这个, 觉得红豆随性也好。

乍然见了殷红豆这般端庄倩丽的样子, 傅慎时不得不承认——她真美好,面姣若春花秋月,体态纤秾合度,月华裙堪堪遮颈脖,福身的时候,长项弯曲,文静娴雅,又是另一份气度。

而且她这一身打扮,丝毫不违和,好似天生就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娇养着长大的。

傅慎时恍然意识到,殷红豆流着宁王府的血,她的倔强和不屈,是她骨子里就有的高贵。

她本该就是人间富贵花,只是流落平阳,一时蒙尘形似浮萍。

但她现在回家了,便散发着她该有的华彩。

傅慎时凝视着殷红豆,喉结耸动,灼热的双眸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以及一些……失落。

他从前很怕她离开她,便通过主子的身份占有她,那时他虽也会担惊受怕,却好像还能攥得住她,但现在,他好像一点点也抓不住她了,仿佛一伸手,她就化成春水里的浮光碎影,一掠就没了痕迹,手心和心口的虚无感,令人十分无力。

傅慎时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怕过。

他想起殷红豆说过,男人应该靠自己的魅力吸引她,他此刻却觉得他的出身、相貌,他读过的书,他的那些经历和产业,在此时此刻统统不值一提,他只想缩到地缝里去。

宁王说的对,他配不上这样光彩夺目的她。

傅慎时喉咙涩哑,他突然明白了殷红豆之前的种种的担忧。她总是担心他以后会娶别人,现在呢——他很担心,她有了更好的家世,她这样好的姑娘,会嫁给比他更好的人——毕竟他只是个残废,大业的郎君,能比他好的人,太多太多了,宁王之女,大业郡主,想嫁谁不能嫁?

他呆呆地转了眸,没再看殷红豆,两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膝盖上,面无表情。

殷红豆悄悄觑了傅慎时一眼,只见他看也不看她,她以为是因为宁王在场,傅六不敢造次,便也敛起心思,乖巧地低着头,让宁王少一丝“父亲看女婿”的不快。

宁王哪里舍得女儿久站?他赶紧招手道:“坐,快坐。”

殷红豆坐在宁王下首,与傅慎时对坐,两人却不敢相互对望。

宁王笑问殷红豆:“你来找我?”

殷红豆点一点头,道:“王爷,我……”她当然不能说她想问什么,便小声道:“我想和您一起用膳。”

宁王并不因为她的称呼而烦恼,反而因她主动要求一起吃饭而开怀,尽管他满脸疲惫之色,却乐得嘴都合不拢了,道:“好,我这就叫厨房传膳过来。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挑剔,我随您。”

宁王大笑着。

都不必宁王吩咐,外边守着的丫鬟当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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