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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丫鬟(154)

长兴侯低头沉默着,最后用浑厚的嗓音道:“你去吧,你该去。燕雀之志安能与鸿鹄相比?再也没有更差的了。去拜别你母亲和老夫人再上路。”

傅慎时离开长兴侯的书房之后,却没有听他的话去辞别长辈,他只去见了傅三,请傅三替他带个消息去二皇子府中,告知红豆此事。

傅三问他:“你还要再见她一面?”

傅慎时面色微白,道:“不见了。有些话,就请三哥等我离开之后,替我传去。”

傅三拧着眉问:“什么话?”

傅慎时道:“三年为期,三年一过,叫她不必等,另谋婚嫁。若三年内……有合适的,也不必等。”

他想清楚了,他的确与红豆心意相通,但能爱重红豆的,绝不止他一人。

当初,他还厌恶她这个丫头来着,还不是被她吸引了,他相信,不管红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让自己过得好。

三年时间够长,若他治不好,便不回京。

等到那时候,她大概也忘了他。

傅三瞧着傅慎时脸绷得紧紧的,眼眶微红,心有不忍,道:“如此郑重的话,你还是自己去与她说罢。宁王倒不至于最后一面也不让你们见罢!”

傅慎时摇头,不肯去见。相见时难别亦难,何必叫她再吃一次苦头。

交代完傅三,傅慎时便出了府,去见汪先生和王文,欲处理下手上的产业,便离开京城。

在傅慎时欲离开京城之前,傅三就去了一趟十王府。

红豆也提前知道了傅慎时要走的消息。

第124章 (一更)

红豆得了宁王的许可, 去给傅慎时送行, 她坐马车去找了王文先生,问了傅慎时出城的路线,一路追出去。

傅慎时坐船出京,红豆到了码头附近,幸好还没开船,傅慎时与汪先生等人因人数众多, 很好寻找。

红豆身边跟着许多个宁王的人, 她当然不能下车去找傅慎时,便使了丫鬟过去传话。

傅慎时正在车里闭目养神, 他听汪先生说红豆来了,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些许, 他似是不确定地问道:“她……来了?”

他本不想她来送, 但她来了,他的心情便久久不能平复。

汪先生道:“郡主身边跟了许多人, 光护卫就有八个,您在此处与她说话不便。船一时半刻也开不了,您不如移步去僻静处等一等。”

傅慎时收紧双手, 吩咐道:“叫王武过来驾车。”

她都追过来了,他没有不见的道理。

王武过来驾车往码头外走了一段距离, 挑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停车, 汪先生去回了红豆大丫鬟的话, 红豆便也命令马车跟过去。

红豆坐的是王府的马车, 车里能坐十人, 她将丫鬟全部赶了下去,让侍卫和车夫也退到一旁,车里独余她一个人。

傅慎时下了马车。时砚推着他过去,便也退开几步。

红豆即便没打车帘子,听到熟悉的轮椅滑动的声音,便知道他来了,她原是存了许多话,明知道他来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憋了半天,才带着怨意道:“你要走,为什么不亲自与我辞别?一面也不见,就丢下一句‘三年为期,另谋婚嫁’便是交代?”

傅慎时声音不大地道:“我不说,你也明白我的意思。”

红豆立刻接话,问他:“我明白什么?你什么都没说,我明白什么!”

傅慎时声音低低地道:“红豆……你明白的。”

他双腿残废,纵有钱财万贯,在家中也没有说话的地位,长兴侯不替他去求亲,他又怎么可能求得宁王嫁女。

大业禁私学,他也没有功名在身,连做受人仰慕尊敬的名师的资格都没有。

若要等他走著书立言,流芳百世的路子,他这个年纪到底太轻,不像做生意只需看财资厚薄,与官家关系亲厚,著书论道排资论辈起来,于他而言困难重重,何况在世人眼里,他身有“污名”,德行不足以服人,等到他成了儒士的那一日,红豆都不知道多少岁了。

亦或是红豆求了宁王同意了婚事,长兴侯府也同意他娶郡主,两人处境只会更糟糕。

宁王看不上他,少不得轻视不甘,处处挑剔。红豆身为郡主,嫁个无功名的残废,也要遭同辈宗妇笑话。

长兴侯府之人已将他当做废物,此去滇南艰险,家中人只给了他些许财物,人手三四个,显然是不大将他的死活放在心上。长兴侯府的人也都是难缠的,在傅慎时能护着她之前,红豆余下的日子,都得用来应付鸡毛蒜皮的内宅之事。

将来两家或有别的利益纠葛,红豆若不忍傅慎时吃苦,自然处处退步。她作为长兴侯府的媳妇,还要顾及姑舅妯娌,少不得有为难委屈的地方。

两人坚守下去,最后拉拉扯扯,会将现在好好的感情撕扯得不堪。

傅慎时明白红豆是什么性子,她绝不可能忍受得了,她的人生将来变成如此糟糕的样子。

至少红豆现在心里还是有他的,他不愿等到将来,像曾经二人同寝的夜晚,傅三的言语和眼神带给她那样的伤害。

傅慎时纵是有一颗爱她的心,也不敢保证自己在往后的时日里,半点行差踏错都没有。到那时候,红豆会有恨意,依她的性子,绝不肯委屈,大抵便是以和离收场。

他一想到这样的后果,便觉得有东西淹没了他的头顶,压得他不能进气儿。

红豆在车厢内低着头,她声音细弱,带着些许鼻音道:“……你又没问过我,怎知我不能忍受离别之苦。难道我还能拦着你,不要你走吗?”

傅慎时就猜到会这样,他摸出帕子,从小窗里塞进去。

红豆在马车里,瞧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洁白的帕子,塞进来半截,想起了从前在侯府的很多事,她躲他窗户下听壁脚的时候,她陪着他共度天花的时候……

她拿的帕子之时,手上一暖,傅慎时将她的手牢牢地握住了,他嗓音低沉地道:“是我不能忍受。”

红豆的手都被抓痛了,她也回握着他的手,丝毫不舍得分开,两人双手似泥人融合在一起,紧紧地分不开。她心中如烈火灼烧,恨不得跳下车去抱他,吻他,又盼望着船只慢些开,此时此刻更长一点才好,她眼眶登时就更红了,低泣着说不出话来。

傅慎时就这样抓着她的手,也忍着难过与不舍。

红豆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道:“我等几年是我的事,婚嫁不婚嫁的,也不要你替我做决定。我父亲自会替我周全。”

傅慎时“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红豆欲言又止,汪先生过来催促道:“要登船了。”

红豆泪如雨下,攥着他的手道:“三年之后,不管治不治得好,都要告诉我!否则我不能安心。”

傅慎时道:“……好。”

红豆隔着帘子急切道:“给我写家书!我知道滇南远,不要多,一年几封信,报平安就好。”

傅慎时道:“……好。”

“滇南风土人情与京中迥异,你要多写一些风物。”

“好,我给你带沙甸货回来。”

红豆破涕为笑,又嘱咐了他一些话,时砚粗心,她到底是不放心两个男人一起上路的。若非知道的太匆忙,她有许多东西想给他准备。

傅慎时听着她念叨,心中欢喜,回她道:“我常用的东西都带上了,你不必挂心我的日常起居。”

他带了她绣的“鸳鸯”荷包,她画的迷宫,她送的碗筷,连她用过的笔,他也带着了。

红豆欲动身下车去送他,傅慎时听到了动静,忙道:“红豆,别下来。”他怕瞧见了她,不忍登船。

红豆亦是压抑住欲望,道:“我不下去,我就远远地看着你走。你别回头就是。”

傅慎时喉结滑动,忍了一会儿,才红着眼眶道:“我走了。”

红豆没回话,她听见傅慎时的轮椅滑动了,才挑开帘子目送他。他食言了,临到要登船的时候,回头瞧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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