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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丫鬟(58)

胡御医还以为有什么要紧情况,步子比领路的时砚走得还快,待他进了重霄院,却见不是往上房去,他诧异了片刻,才跟着时砚去了厢房。

他看过了殷红豆,又看了那位大夫开的药方子,扯了扯嘴角……就为了这病找他来看?

傅六腿废掉之初,疼得要死的时候,可都没主动请他来。

傅慎时到底信不过外边坐馆的大夫,便问胡御医:“药方子可有问题?”

胡御医笑一笑道:“六爷应该比这位姑娘更需要见我才对。”

意思是说,她的这急病还比不上他的腿要紧。

傅慎时并未答话。

胡御医继续道:“我近来研究了一张新方子出来,活血化瘀效果很好,也可止麻,六爷要不要吃一吃试试?”

殷红豆低低地嘤咛一声。

傅慎时转过头,眼神落在殷红豆的脸上,语气冷淡道:“罢了,治了几年也不见好,吃药不过是多受苦而已。”

胡御医并未多说,背起药箱,拱手道:“告辞。”

“时砚,送胡御医。”

时砚当即又送客出去,翠微熬好了药,端了进来,汤药温了之后,便喂给了殷红豆吃。

傅慎时不好再留,待时砚回来了,便回了书房。

翠微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殷红豆,等她出了一场汗,替她换了新被子和衣裳。

次日,殷红豆退了热,除了四肢发软,微微有些鼻音,什么都好。

她窝在被子里,听翠微说傅慎时怎么开窗户救她,怎么给她请大夫,怎么着急。

殷红豆吸了吸鼻子,并未接话,心里却想着,他明明就是在乎她的。

庭院里边,傅慎时在练鞭子,外边刮着风,吹得人衣袂翻飞。

殷红豆瞧见了,同翠微道:“你去跟六爷说,外边风大,叫他进屋去。”

翠微去了,傅慎时转动了轮椅,面朝厢房的方向,两个人遥遥相望,不过只能看到对方一个粗糙的轮廓而已。

过了半晌,傅慎时的轮椅又动了,他回了书房,殷红豆也重新躺下去,眼睛却看向空空的庭院,发着呆。

两日后,殷红豆差不多好彻底了,她梳洗好了,继续去书房伺候,傅慎时的膳食和茶水,都是她送进去的,两个丫鬟又回到了厨房,似乎也没有什么抱怨。这一个月以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最后还是回归了原点。

留下来的,只有缥缈的情丝,若隐若现,时不时撩动一下人的心弦。

一个静谧的夜。

殷红豆端着热茶进去,她微微俯身,将杯子双手放在傅慎时跟前,声音不大不小道:“奴婢病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些话,不知道是不是做梦。”

傅慎时眉头微动,接了热茶,揭开盖子,捏着丁点大的柄,拨了拨浮在面上的茶叶,淡声道:“什么话?”

殷红豆坐在凳子上,研墨,拿笔蘸取墨汁儿,兀自道:“好像是胡御医叫六爷吃药,是么?”

傅慎时手腕一滞,只问:“……你还记得什么?”

殷红豆眉毛一挑,道:“就记得这一句。”

傅慎时面色如常地抿了一口茶,声音轻缓平淡:“没有吃的必要,也太苦。”

殷红豆嘟哝一声:“吃药对六爷来说,算什么苦。”

她尾音轻轻的,似一句缭绕在耳畔的呢喃,荡漾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傅慎时放下了茶杯,没有说一个字。

不过殷红豆未觉不自在,她在纸上写了个“傅”字,这回虽然手生,却比以前有进益,撇是撇,点儿是点儿,字形还是很好看的,她放下笔,提起纸,灿笑问他:“奴婢是不是病中都有进步?”

傅慎时认真地看了一眼,嗓音也很轻:“嗯,有些长进。”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做了一月的粗活,小拇指有些发红,像是冻伤了,他悄悄握起了拳头,嘴角抿成一条发白的直线。

殷红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明白过来,面上依旧保持笑容,她放下纸,收回手,道:“奴婢忽然想起六爷忘记了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傅慎时嗓音低沉压抑。

“六爷忘了?翠烟那回,您可是说送过奴婢一块儿极好的墨,奴婢等呀等呀,等到现在还没等着,六爷是不是该兑现了?”

她眨眨眼,眼神灵动,笑容很俏皮。

傅慎时嘴角微动,指了一下多宝阁上的几个盒子,道:“那里边,你自己拿,自己挑。”

殷红豆狡黠一笑,道:“看中什么就能挑什么吗?”

这点小心思,谁还能看不出来。

傅慎时声音里的沉闷消散了些许,眸光微亮,挑着眼尾,把玩着手上的玉戒指,道:“嗯,你去挑罢。”

反正她也不认识什么是值钱的东西。

第45章

殷红豆去拿多宝阁上的三个盒子, 其中有一个在高处,她踮起脚尖,两手伸得老高,才能勉强够着, 木盒子挪动到格子边缘摇晃两下,似要掉下来一般。

傅慎时紧握着扶手,鼻腔里吐着重气,他声音微浊地吩咐时砚道:“去帮她。”

时砚应诺, 转身站在多宝阁前, 十五岁的少年虽然生得文弱净白,但是身量不算矮, 长臂一展,轻轻松松就摸到了木盒子,他的下巴仰起来的时候, 整个人比殷红豆高出一个头,就像是一棵大树护着小树苗一样。

殷红豆费尽力气的事儿, 时砚轻而易举就办到了。

傅慎时的手不自觉地移动到双膝上去, 轻轻地包裹住硌手的膝盖骨, 许是凉风不知道从哪儿溜了进来,他的眼睛有轻微的刺痛感。

盒子一一摆在桌上,殷红豆并未察觉傅慎时的丝毫情绪,她欢喜地打开盒子, 期待着里边的好东西。

三个盒子打开, 殷红豆惊讶地“哇”了一声, 淡淡的墨香味儿扑鼻而来,和劣质的香气区分明显,而且每一块墨都光滑细腻,触之如指腹游走在完美无瑕的肌肤上,非常舒服有手感。

傅慎时瞧着殷红豆脸上的笑容,手上力气松开许多。

殷红豆小心翼翼地看完了好几块儿墨,突然发愁起来,看起来都价值不菲,也不知道哪一个更值钱,到底挑哪一个好呢?

她抬起头,向傅慎时求救:“六爷,这奴婢怎么挑啊,都好喜欢啊。”

傅慎时扬眉看她,是都喜欢吗?他淡声道:“只准挑一个。”

殷红豆撇撇嘴,愁眉不展。

傅慎时道:“轻弹墨锭,清脆为优,发闷为劣,掂量墨锭,坚实坚硬为佳。”

其实还有两个步骤,看和闻,不过傅慎时的墨都是好墨,那两个步骤压根用不上。

殷红豆按照傅慎时说的方法,一个个地试,她还是头一次干鉴定的活儿呢,而且都是品质上等的玩意,过程颇为享受。她最后选定了两个墨,似乎听起来和摸起来都差不多,想来价值相差无几,不过她还是想挑最贵的一个。

她举起左手小盒子里的墨锭,歪着头问笑他:“那……奴婢就挑这个了?”

傅慎时两手交握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殷红豆见他不答,轻哼一声,正要做决定,傅慎时却问挑眉她道:“确定了?”

“……”

她的手顿住了,本来确定,但是被傅慎时这么一问,又不确定了,殷红豆低头看着两块墨锭直发愁。

也不知道两块墨锭差价多少,倘或选了另外一块,岂不是要亏上几两银子?或者还不止呢!

傅慎时压住扬起的嘴角,再问她:“确定了?”

殷红豆利落地将左手地墨放进盒子里,选了右手的墨,傅慎时可不是小气人,既然他都那么问了,肯定是右边的更值钱!

她拿好墨,重重地点一下头,道:“确定了!”

傅慎时又换上如常冷淡的面色,极淡地“嗯”了一声,便叫她将东西都收拾起来。他眨了眨眼,又道:“不早了,我要去歇息了。”

殷红豆得了好东西,心情很好,应了一身道:“六爷先走,奴婢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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