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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美人(184)+番外

就凭这么几钱碎银,这些打算是都泡了汤了。

赵琳月自小到大头一回尝到为生计发愁的滋味,好在她脑子活,惊慌之后定下心便开始思量如何赚钱了。

跪地乞讨的事她干不出来,做点小生意手头这点余钱又连下本儿都不够,再者她当下也真不敢连这仅有的碎银都花出去。

赵琳月便一壁魂不守舍地在路上走着一壁琢磨出路,忽地一阵中气十足的笑音传过来,她下意识地抬了下头。

几个身着轻甲的男子正从街对面的一家铺子里出来。

她对武职的服制并不熟悉,却记得适才纵马驰过的人正是这样的装束,心下略作踌躇,银牙一咬,就冲去挡了他们。

正说笑的几人止了声,为首的那个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打量了她两眼:“什么事?”

赵琳月问他们:“你们是都护府的人?”

“是啊。”那人点头,赵琳月便又道:“我……适才让几个地痞抢了钱了,目下身无分文,我……”

“哎,小兄弟,打住。”中年人止了她的话,“我们都护府办的是掌统诸蕃、抚慰征讨、叙功罚过的差事。你被地痞抢了钱,上前头的官衙报官去,这事不归我们管。”

赵琳月噎了噎。

她怎么会没想过报官?却怕家中正在找她,万一官衙里头有她的画像可就糟了。

她便仍按照自己适才的想法说了下去:“我……觉得那些地痞敢这样嚣张,想来报官也是没用的。只想跟诸位大人借些钱,过些日子便还……砸锅卖铁我都还……”

话音一落,几人带着讶色相视一望,接着便是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位小兄弟!”那中年人边摇头边拍她的肩膀,“不是我们信不过你啊,你四处打听打听,我们一个月才几个钱的俸禄。实不相瞒,我妹妹下个月要生孩子,我想给她买两只鸡补补身都拿不出钱,你们这些书生还偏爱跟我们借。”

——前几句都还罢了,最后一句赵琳月一听,便知这样的事他们遇得不少。都护府毕竟名气很大,来此处游历的书生遇到麻烦可能都爱找他们,找得他们一是见惯不怪了,二来也肯定不愿再多掏腰包。

赵琳月一时颇感为难,心下矛盾着要不要去官府搏一把,赌官府不知道她的事。

正自犹豫不决,铺子里又走出来一个人。这人显然听见了他们方才的话,出言便问:“他们抢了你多少钱?”

几人一并看去,赵琳月只觉得出来的也是个都护府的官兵,另几人却笑道:“就你爱管这不相干的事。”

那人身姿英挺,面容好似也不像另几人那样粗粝。他没理会他们的调侃,走到赵琳月跟前又问了一遍:“多少钱?”

“……六百多两。”赵琳月道。

“嚯——”那中年男人笑了声,“得,你们有钱人跟有钱人聊,我们不奉陪了。”

说罢他便招呼着兄弟们转身离开,赵琳月抬眸瞧瞧还留在眼前的那一位,对方抱拳道:“在下宁晋,西域都护府司马。小兄弟别怕,我带你去报官。”

说罢他一桌赵琳月的手腕就要走,她触电般地将手抽了回来。

宁晋锁着眉转过头,她心弦紊乱的盯着地面:“我……我不能去报官。”她不知自己对着人哪来的信任,抬眸看了看他,就将实话说了出来,“我是瞒着家里出来的。家里势力大,我怕官府在找我。”

话说完她心虚地又抬抬眸,却见宁晋的目光紧盯在她在身前紧攥着的手上。

她正疑惑,他的脸色一分分红了起来,俄而垂眸咳了声:“你……”

赵琳月满目不解。

宁晋不自在地盯向旁边的商铺:“你是个姑娘?”

她可以扮成男装、可以粗着嗓子说话,但手骗不了人。男人和女人的手是不一样的,并不是粗糙与细嫩的差别,而是骨架一看就不同。

宁晋方才就那样捉了她的手,此时大感冒犯,好半晌都没缓过劲儿来。

赵琳月自比他更加局促不安,猛地将手缩进了袖子里,又慌张地背到了身后:“我……”

她想嘴硬,最终还是只得认了:“大人心细,我确是女儿身。求大人别同旁人提起,也别拉我去报官。”

“……可你一个姑娘家,这样孤身出来危险得很。”

“是死是活、是凶是吉,我都认命便是。”赵琳月叹了一声,“痛痛快快地死了,也比行尸走肉般地活着要强。”

第136章 传说中的赵堂姐(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赵琳月同宁晋说了实情的缘故,宁晋也对她有了份莫名的信任,真把钱借给她了。

她原本所想不过是借个十两八两便可,让自己可以有本钱去赚更多的钱,结果宁晋去钱庄取了三百两的银票给她。

赵琳月等在外头,他出来后将银票递给她,她接过来一看,旋即又塞了回去:“……这太多了,我岂能要大人这么多钱。”

“反正要还,怕什么的。”宁晋噙着笑再度递给她,她摇摇头:“要还也不行,实在太多了。我拿这许多钱在手里也没什么用。便是被地痞抢走的那些,我本也是要寻个钱庄存起来留着日后慢慢花罢了,并不是有什么急用。”

“那你把这些存起来留着日后慢慢花便是。”宁晋硬将银票又塞回了她手里,说着笑意敛去,神色看起来郑重了不少,“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手头还是宽裕些好。心里过不去你就给我打个借据,来日慢慢还给我总好过哪天出了急事手里却没钱。”

他说得很有几分道理,其实赵琳月初来乍到心里也很没底,能多些闲钱在手里确实能让人心安。

她抿着唇矛盾了会儿,低着头伸出手,从那三张叠在一起的银票中捻了一张出来:“多谢大人,这就足够了。再多的我实在不能要,大人的俸禄也不宽裕。”

宁晋知道这是同僚方才跟她说的话,听得又笑起来:“俸禄是不宽裕,但我也不靠俸禄过活。你且拿着,左不过来日连本带息地还给我,我也不亏。”

几番推辞,赵琳月最后到底是拗不过他,只得将钱尽数收了,又转身存去了钱庄。

而后二人去了家茶肆,同小二借了纸笔来打借据。赵琳月提笔一字字地写,宁晋在旁看了看,颇显意外:“姑娘这字写得真是好看。”

赵琳月面上微红,低着头从怀中摸出小印来盖。小印蘸了朱砂按上去她才回神,轻轻地呀了一声:“盖错了……”

她拿的这印是专门备出来的假印,上面并不是她的真名,却与她所带文牒上的名字对得上。她备这样一枚印贴身带着原是为了途中被盘查时显得更为可信,结果一路都没用上,她便将这印的存在抛在了脑后。

赵琳月于是又闷头在包袱中翻了翻,将那枚刻着自己真名的印翻了出来。这印整个赵家大概也只有她有,因为长辈们总说姑娘家的闺名不能随意让旁人叫。她是找人刻这印时心里赌着气,心道凭什么姑娘家的名字就不能示人?生为女儿身便连在名字上都要低男人一头么?

待她把这印也盖好,宁晋将借据接过去瞧了瞧。

他神情认真得像是生怕被她坑了似的,赵琳月等他的话等了半天,末了却听到一声笑:“你这名字……”

他摇了摇头:“你这假名字起得也太难听了。”

岳临沼,这便是她给自己起的假名,其实就是讲赵琳月反过来读,起得确实很不讲究。

赵琳月一时窘迫不言,宁晋仿佛对此颇感有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意愈发分明。

她被他这副神情弄得想骂人,但无奈他是债主,只好生生地将火气忍了下来。

二人在道别时约定好了还钱的法子,宁晋道都护府的官衙远在关外,去一趟太费工夫,便让赵琳月要还钱时就去方才的钱庄,直接以他的名义将钱存下便是。存钱的凭据钱庄会差人送给他,至于她这边,可让钱庄收钱的伙计另写个收据,方便日后对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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