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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338)+番外

“还有,汴河水涨的太厉害了,离河堤只有不到半尺,这雨……”陆仪示意外面丝毫不见转小的大雨,“再下一天,也许用不了一天,我前天就让人去看了,往上游百里,都是这样的大雨,往上游再走两三百里,雨不过略小,汴河的水要是漫出来……”

后面的话,陆仪没说下去,秦王嗯了一声,“让人去都水监衙门看了?”

“已经去了,快该回来了。”陆仪走到门口,掀帘正要问,就看到含光从垂花门一路急步进来,放下帘子,转头和秦王道:“回来了。”

含光禀报进来,垂手回道:“都水监衙门和平时一样,只有几个老吏在衙门里喝茶说闲话。常家很热闹,常家贵新抬了个小妾,常家老大一个小妾刚刚生了个儿子,昨天摆了一天酒,说是今天还要摆一天酒。”

陆仪皱起眉头,带着几分怒气哼了一声。

秦王抬手屏退含光,看着陆仪道:“在常家贵和他父亲常世富眼里,都水监衙门,不过是个把每年的河工银子转手搬到自己家里的中转地儿,至于河工水祸,只怕他们一家人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水要是漫出来……”陆仪叹了口气。

秦王神情平淡,“京城也不是没淹过,让人看看郭胜来了没有,来了让他来见我,还有拙言,去长沙王府传个话儿,让他一回来就过来。”

陆仪答应了,退了出去。

秦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密集的雨丝,良久,叹了口气,关上了窗户。

全具有的出殡队伍,浩浩荡荡缓缓而行,傍晚时分,暂歇在城外的保宁寺里。

全具有的长子全德清拄着哭丧棒,在棺椁前走了一天,淋了一天,哀哭了一天,早就疲惫不堪,洗了个热水澡,喝了两碗参汤,缓过口气,急忙叫了管事进来,问龙津桥头到底怎么回事。

管事一五一十说了,仰头看着全德清,“爷,真不能怪咱们,要是别的地方,咱们往边上避一避,两下里让一让,都能过去,可龙津桥那个地方,实在没办法,孙海跟他们说了,请他们体谅一二,绕道别处,龙津桥往前不过几十步,从张家油坊门口穿到保康门,从相国寺桥过去,不是一样的?可那帮士子喊着什么皇上的家奴也是奴儿,硬往里冲,实在没办法。”

管事回话时,全具有次子全德明也收拾好过来了,听了全德明的话,看着兄长皱眉道:“大哥,这事摆明了是故意,这事儿可蹊跷。”

全德清嗯了一声,又仔细问了管事些细节,以及士子们都喊了什么,斥退管事,看着弟弟全德明沉声道:“这是有意为之。”

“咱们和这帮士子,哪有过什么过节?跟永宁伯府……”全德明凝神仔细回想。

“咱们跟永宁伯府没有往来,也没有过节,士子这头……”全德清眉头紧皱,他们全家一向低调谨慎,跟士子有过节这事,怎么可能?

“我想起来一件事,”全德明看着哥哥,“大哥还记得今年上元节的时候,常家贵告的那个恶毒刁状吗?后来赵贵荣过来寻我,说是他儿子赵永富看中个清倌人就买了,不知道常家贵那个三儿子常定远也看中了这个清倌人,赵贵荣一个劲儿的磕头,说不该得罪了常家。”

“赵贵荣那个儿子,也是个混帐。”全德清听的烦躁,站起来,来回踱了几趟,“阿爹常说常家一门,除了裘氏,全是混帐,真是混帐透顶,这种混帐行子,不能留着,不然……”

就算今天这件事跟常家无关,上元节那一次刁状,就足够他出手除掉常家了,如今阿爹已经不在了,没有了阿爹的全家,在皇上面前,可受不了这样的恶毒的刁状,全家必须更加谨慎,再让这种不分轻重里外的混帐王八打几出王八拳,就要出大事了。

“这雨要是再下一夜,就够了,等汴河的水一漫出来,就让人上折子,这都水监衙门,也该换个人了。”

全德清决断下的极快,全德明点头赞同,叫了人进来,低低吩咐了下去。

第386章 患起之初

雨越下越急,子时刚过,金贵穿着厚长的油衣,从角门挤进去,直奔上房。

郭胜坐在南窗下的炕上,对着大开的窗户,看着外面密集的雨丝,慢慢抿着酒。

“爷,漫出来了,爷真是料事如神,说今年汛期这汴河撑不住,还真撑不住了!”金贵一脸兴奋的笑,“客栈那地方低,这会儿,水该漫进客栈了,爷,下一步,咱们做什么?”

“下一步啊,出门别忘了带篓子,抓了鱼也好有地方放。”郭胜眼睛眯起,看起来心情十分愉快。

金贵嘿嘿笑着,“瞧爷说的。”

“你去歇下吧,明天早点儿起来,还有,跟富贵说一声,都别起来收拾东西,淹就淹了,大家伙都淹了,咱们不好不淹。”郭胜一边吩咐,一边站起来,一手拿杯,一手执壶,和金贵一前一后出来,金贵穿过月亮门往后面院子歇下了,郭胜站在廊下,看着倾泻如注的雨幕,满上一杯酒,冲大雨举了举,仰头喝了,眼睛一点点眯眼,笑起来。

这场大雨,这汴河之灾,姑娘早就知道,还是早有安排?

郭胜笑意越来越浓,再倒一杯酒喝了,不管哪一种,都足够奇了,这天下,真是无奇不有,真是太有意思了。

吴推官家在离汴河不远的长生巷里,半夜里被邻居家的尖叫鼓噪吵响,忙起来去看。

他家去年刚刚新修的房子,地基垫得高,水还没能漫进去,从院子里出来,下了最后一级台阶,一脚踩下去,水就没过了脚面,吓的吴推官唉哟一声,手里的伞差点拿不住,急忙跳回了台阶上。

“灯笼给我。”吴推官将伞递给小厮,急忙从后面仆从手里抓过灯笼,往到最低往台阶下看。

青石板路上,浑黄的河水已经快漫过最低一级台阶了。

“这是怎么回事?”吴推官更加吓着了,他活了快四十年了,头一回看到这样的情形。

“吴老爷!”浑身湿淋淋的邻居老黄头不知道从哪儿推了一推车沙子过来,一边往自家院门槛上倒,一边冲吴推官叫道:“您赶紧跟上头老爷说一声,不得了了,汴河的水漫上来了,到处都是水,我家眼看要进水了,赶紧让人把水堵回去!”

“老黄,你那样不行,你看看,都冲走了,得拿麻袋……什么袋子都成,拿袋子装上沙子才能堵水!”吴推官先指挥老黄头。

老黄头哎了一声,猛一拍大腿,“你瞧我,急糊涂了,可不是,老大媳妇,把面口袋找出来,都找出来!”

“去府衙,不不,去黄府尹家,老陈,你去找周头儿,让他赶紧把衙门所有人都叫起来,发大水了,叫了人都到衙门里去,我和黄府尹一会儿就到。”吴推官提醒了老黄头一句,一边吩咐家仆,一边急忙往外走,走出几步,一个掉头,又往汴河方向过去。

他还是先去看清楚,这水,是不是从汴河漫出来的。

陆仪得到汴河漫水的信儿,不比郭胜晚,阮夫人跟着坐起来,一脸惊惧的看着陆仪,“过水了?那……”

“没事,京城不比咱们南边,发水灾,也不过就是平地慢慢往上漫,毁坏些东西罢了,别害怕。我去一趟王府,你也起来吧,看着人把各个门口用沙袋堵起来,怕淹的东西也赶紧收起来,雨还下着呢,还不知道水要漫上来多高。”

陆仪轻轻拍了拍阮夫人的后背,柔声安抚她,阮夫人低声应了,欠身起来,先侍候陆仪穿了衣服,披好衣服送陆仪出了门,叫了丫头进来,一边侍候洗漱,一边吩咐把府里的管事们都赶紧叫起来。

陆仪到秦王府时,秦王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廊下,仰头看着倾泻如注的雨幕。

“我从南门大街,经相国寺桥,穿过朱雀门街,过龙津桥,从御街过来的,水已经漫上御街了,不过还浅,半指左右,朱雀门街还好,沿汴河两岸都在漫水,士子们那间客栈地势低,水已经漫进去了,我去看了一眼,古六少爷在,正指挥人堆沙袋堵水,把人往二楼抬。汴河两岸,已经很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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