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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342)+番外

全德清一把抓起小报,抬手止住管事的禀报,一目十行扫过一遍,脸色铁青,“城里已经流言四起了?”

“是,小的赶得急,就买了这几份,别的还有,只怕是那群士子……”管事一路上急赶过来,脸色一直苍白,这会儿的惊恐,就显不出来了。

“叫二爷过来。你去歇着。”全德清打断管事的话吩咐道。

片刻,全德明进来,全德清指着桌子上一叠小报,“常家出手了,要把这水淹京城的罪名,安到咱们头上。”

全德明拿起小报,看了几份,眉头紧皱,语气忿然,“这常家怎么混帐成这样?他那河道几十年不疏通,自己心里没有数?天道?当皇上和朝廷里都是他这样的蠢货?”

“就是太有数了,才赶紧找人替他背黑锅,这招数是蠢,可是,得防着有心人利用了。”全德清叹了口气,“还有,这主意是常家那一群混帐想出来的,还是有人指点?要是有人指点,这人……”全德清看着弟弟,没说下去。

全德明脸色有点儿青了,常家不经查,他们全家,也一样是个不能查的,只要挑起一点儿事头,着手一查起来……

全德明轻轻打了个寒噤,“咱们怎么办?”

“明天早朝前,弹劾都水监疏通不利的折子,都递进去,还有那群士子,让贵才赶回去,找人让那帮士子上书,弹劾都水监从不疏通河道,以至于漫淹了京城。”

全德清已经理清了思路,“常家实在混帐,阿爹活着的时候,不管跟常家贵和他那个混帐父亲说过多少回,身为都水监监事,京畿河道,疏通这一件,一定要做好,这是根本。说了十几年,全无用处!现在,竟要反手一耙子,打到咱们头上!”

“常家这一窝子,简直四六不分!”全德明一巴掌拍在那些小报上,“咱们做到什么地步?”

“阿爹说过,皇上不比先皇。”全德清垂着眼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先皇极重情义,皇上……这一趟水淹京城,说是连宫里都淹了,家家受损,民愤也就算了,朝臣,只怕人人都有一肚子怒气,就因为这些怒气,弹劾折子,咱们不能不上,无论如何,不能扯上水淹京城这件事,可上了折子,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呢。”

全德明的心情,也跟着沉了下去,阿爹临终嘱咐过……

“先看看常家吧,真要是……”好半在,全德清声音极沉极低道。

“阿爹临走前交待过……”全德明看着哥哥。

“嗯,看看常家这一趟怎么样,从阿爹到咱们,从先皇到皇上,这几十年,想退,只怕都不容易。”

全德清声音更加低落,全德明紧拧着眉头,半晌,长叹了口气。

京城客栈里受伤受惊的诸士子,已经在苏烨和古六的安排下,挪进了地势较高,坚固宽敞的太学里。

傍晚,雨势转小,到天黑时,雨几乎停了,众人宽心之下,竟生出浓浓的喜悦,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如今总算平安了。

没受这场劫难,赶过来照应说话,或是凑过来一起躲灾难的士子们三五结队,淌出去一趟回来,带回了一包一包的小报。

小报分到诸士子手里,看了几眼,就有人愤然而骂,“真是混帐!这是要把这场水灾安到咱们头上?”

“是说全家打了咱们,才惹了……”另一个士子看了一半,忙接了句。

“这说法不能细究,能说全家打咱们,也能说是咱们怨气冲天,才惹来了这场祸患,这些都是混帐话,这场水灾是怎么来的?天道?那不是笑话儿么!”

“我听说这汴河,已经几十年没好好清过了。”旁边一个士子接话道。

“这个我知道,我有个同族常叔,在长垣码头领份差使,说不光汴河,这京城河道,从常家接了都水监衙门,就没清过,头些年还好,不管多吃重的船,从运河一路进东水门,再出去,通畅无阻,十几年前开始搁浅,到这七八年,重船都要在长垣码头停一天,一船分出去些才行,到这两年,一船货,至少得分成两船,才能进得去,可见汴河淤积,严重到什么份上了。”

坐到门口的一个士子,说的极其详细。

“我在京城住了小二十年了,头一回到京城那年,秋闱前,象今天这样的大雨,足足下满了十天,一会儿没停过,一会儿没小过,我是山西人,当时真吓坏了,可一点事儿也没有,这一回,可不如上一次雨大。”正蹲在屋里扇着火烧水的一个老仆接了句。

“河道淤积的太厉害了。”

“常家接管都水监,两代了吧?听说常家富得很呢。”

“可不是富,河工银子全在他们家呢。”

“这文章是谁写的?真有意思,不提河道淤积,说什么惹了天道,天道不仁,万物在天道眼里都是刍狗,咱们挨打这点子小事能惹着天道那就好了。”

“写文章这人用心恶毒,你们说,会不会是常家的人?”

“这太可恶了,往咱们头上扣屎盆子。”

“不能由着他们扣屎盆子,咱们又不是不会写文章,这小报上的文章,都是怎么出来的?”

“咱们还能联名上折子,都水监腐烂成这样,首相这失察之责不可推卸!”

“就是,要不是咱们命大,说不定就淹死这场雨里,被常家给害死了!有这一回就够了,不能再有第二回 !咱们也得发发声。”

……

古六和苏烨分了上下午,这会儿,苏烨已经回去了,古六留在太学照应。

古六站在屋角一片阴影中,听了一会儿,见群情越来越激愤,几个士子已经研墨铺纸,要写文章了,转个身,悄悄退出去,招手叫了个小厮过来,低低吩咐了几句,小厮出门,绕了几个弯,直奔往陆府寻陆将军去了。

第390章 急蠢坏祸

人定时分,雨停了,久违的星光破云而出,从半夜忙到半夜的黄府尹和吴推官等人长长松了口气,接着到处查看,城里的民房,淹倒了很多,北城声势低,最低洼的地方,水积了一人多深。

柏乔带着人,和黄府尹一东一西,也是一夜没睡,罗仲生早朝前睡了一个来时辰,会合了柏乔和疲惫不堪的黄府尹,就急急忙忙上早朝去了。

魏相的车子刚拐上御街,就迎面撞上了深一脚浅一脚赶往宣德门递折子的士子们,有人认出了魏相的车子,士子们围上去,将折子给了魏相。

宫里的水已经算是退尽了,大殿上还好,宫门里面,到处都能看到水淹过的痕迹,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翠绿的青蛙欢快的跳过,对它们来说,刚刚结束了一场狂欢。

早朝上,从皇上到站在最尾的官员,都透着丝丝狼狈和晦气。

罗仲生先上前一步,摸出路上刚刚理出来的数据,说从昨天直到今天凌晨的汛情,以及城里的灾情。

都水监的乱相和常家贵的几乎不见人影,罗仲生一字未提,他做官至今,奉行的是从不主动与人为敌,都水监和常家这个样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朝中官员,甚至皇上,只怕都是心知肚明,一清二楚。

常家两任都水监监事,前后几十年,御史台一字没有,尚书门下一言不发,他这个多年外任,回到京城还没满一任的工部尚书,犯不着知道那么多。

罗仲生从昨天领命起查看到的情况说到今天凌晨,刚刚说完,魏相上前一步,将路上接的那份士子折子,奉给了皇上,这份折子,他只是代转,不能不转,却也不愿多说。

魏相的折子之后,几个御史出列,各自递上自己的弹劾折子。

皇上脸色阴沉,看向金相,金相出列欠身道:“臣记得先皇多次说过,水利一事,必要由知水懂水者掌管统领,最忌不懂装懂,胡乱指挥,先皇还说过,前都水监监事都常世富精通水利,乃是难得的懂水之人,也是因为常世富精通水利,先皇才破例将他任命为都水监监事,先皇在世时,常常告诫臣等,不懂水者,不可妄言。臣以为,此事,陛下应召常家贵询问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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