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金山蝴蝶(156)

淮真趴在桌上,看哈佛、耶鲁与哥大数名教授纷纷向那名进步运动的演讲者投去邀请函。也许伯乐有心招纳贤才,但学校无意为他们甄得更多人选。

时间排得很挤:七名演讲者平分这三个半钟头,多余十分钟中场休息,外加五分钟的弹性时间——她打个哈欠,心想,这一趟算是白来了:这里并没有留给她的时间,更不会有属于她的位置。

女校校长再次登台,微笑着请大家休息十分钟:这十分钟里,记者朋友们可以邀请你想要邀请的教授或者演讲人去隔壁作个简短采访,或者到茶水间喝杯红茶或者咖啡之类的。

淮真侧头,想往西泽那里看过去。哪知那几个女孩比她个头高上许多,一站起身,立即将她挡了个结结实实。

几个女孩打算去喝杯新奇士橘子红茶,踩着高跟挪出两步,淮真总算看见Mark的座位——那里并没有人。

她脑子短暂的懵了一下。

还不及她回过神,她先听见远处校务夹杂着愤怒与意外的喊叫声:“ho are you?”

前排观众也跟着交头接耳起来:“他是谁?”

然后才是近处的声音:“噢,他——”

另一个女孩接下去:“你知道他?”

一个女孩捂着嘴,试图以这种方式抑制自己迸发的惊笑,“他刚才坐在我旁边,我有告诉你们的,记得吗?”

“你是说——”女孩们纷纷往演讲台看去。

在一声熟悉的调试话筒的“Hello”声里,前排一些观众坐下来。

淮真顺着看众人视线看过去——

就在半分钟的时间里,在趁听众们离开会议室之前,西泽站在了演讲台上。

女校长捂着胸口站在他身后,微微有些惊恐的从背后望定这个年轻人,甚至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淮真也用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有几秒钟,她甚至都不觉得这个霸道又不失礼貌的将女校校长逼退演讲台,女孩们口中所谓的“Dark-haired handsome”会是西泽。

她静静望着那个方向,看他将脱掉的风衣外套拿在手中,露出那件她送他的月白纱衫,微微躬身,对着话筒说了句什么。

紧接着,再熟悉不过的低沉迷人的声线,从四面八方音响中响起。

“Please allow me to delay you for a moment.”他说。

(请允许我耽误一点时间)

校务警察拎着警棍,一边越过人群,一边冲他大吼:“What the hell are you doing!Who are you?”

“请给我两分钟时间解释来意,再决定是否将我赶出去。”他往后排瞥了一眼,说,“我是来找人的——我的女友,一个月前她告诉我她受邀来到这里发表演讲,但我并没有找到她,也没有在名单上看到她的名字。我想知道她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校务警察跨上演讲台前,会议发起人拦了他一下。

有一群男学生对这杀入会场的陌生帅哥大声起哄:“请告诉我们她的名字是什么?”

他完全不在意校务在做什么,对准发问方向回答说:“Waaizan Kwai. ”

接着向那数十只对准他的照相机发问,“Her name appeared on Overland Mht?”

(她的名字出现在陆路月刊上过,对吗?)

在回应他的问话前,有人提出了的更尖锐的问题:“所以你交往了一个华人女友?”

他并没有犹豫地说,“是的。”

不及他答完,一只粉褐色不明物从观众席猛地飞向演讲台!

西泽微微侧闪身,灵活避过。

一阵蛋壳碎裂声响起,众人才回过神来,一声惊呼——砸过去的是个臭鸡蛋!

“也许我找到她无法到场进行演讲的原因了。”他稍稍侧过头,看了眼身后的地毯,头也不抬的说,“是个双黄的,恭喜你。”

台下笑声轰地响起。

这鸡蛋不知从何而来,大概是准备给另外一名演讲者的,但扔鸡蛋的排华者并没有想到会这么早用到它。

淮真心情好似乘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此刻终于捂住嘴,稍稍喘上了气。

西泽相当淡定的接着问,“还有吗?”

一个女生代替扔鸡蛋的人高声回答:“我想没有了!帅哥,请继续你的发言!”

西泽对她微笑一下,“我很喜欢你的发型。”接着说,“所以有人能告诉我,我的女友对我撒谎了吗?”

坐在第一排的校长与发起人们交头接耳一阵,显然这群书呆子对于突然情况并没有很好的应急措施。

观众们显然比校务们当机立断的多。

有几个前排的白人男孩突然回过头,对身后大声喊道:“Waaizan Kwai!你男友来找你了,所以你在场吗?”

避免带来更大骚动,男孩话音一落,校长们立刻推举出一人,代替众人来回答记者与一众基金会长们的困惑。

这名戴眼镜、面目和善的中年人说:“因为诸多因素,历届会议从没有过有色人种学生发言的先例,因此我们也并没有做出充分准备。但鉴于会议已有其余安排,而在场听众时间也有限,经刚才的简短讨论,我们的结论是:假如季淮真有到场,我们可以用五分钟左右的来听取你的演讲。我们相信你跨文化专业相关的佼佼者,你应该能对这个课题给予我们一个更好的、精准的引领。季淮真,请问你在场吗?”

十几只照相机的镜头开始在观众席中漫无目的的逡巡。

更多人起哄起来:“季淮真,你在场吗?”

西泽看着她的方向微笑。

她微微捂住脸。

两秒后,她调整了一下表情,果断的从观众席站起身来。

在站起身穿过长椅走向走廊的一瞬,她被远处大肆跳动的闪光灯闪的有点头晕。

于是从走廊步下台阶的时候,她微微低着头,将外套纽扣一粒一粒解开。走到那半米高讲台前时,将外套脱掉,露出里面那件黑纱唐衫。

西泽走到讲台边缘,就近伸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拽上台子。紧接着,接过她手头的外套,自己从讲台跳下来,站在会议厅前排最角落的阴影里,抬头望着她的姑娘。

她被暖气熏得因缺氧而两颊红晕,乌黑的唐衫更衬得肌肤雪白;半袖的薄纱露出里面均匀包裹的藕臂以及锁骨往下两寸的肌肤,透过黑纱,可以清晰看见印着一个汉字——他的名字。

整个过程中,会议厅都沉浸在一片死寂里。

直至她站在演讲台上的一瞬间,她抬起头,对着台下近千听众一笑,说,“所以我只有五分钟,对吗?”

声音里没有半分怯懦。

校务重复了一次:“是的,确切来说,还剩下九分钟。五分钟演讲,留下四分钟时间,也许,我是说也许有教授想要向你发问。”

五分钟时间可以说什么呢?

她看了眼手中早已背的滚瓜烂熟,预计时长为十五分钟,分割成五张,每张三分钟的演讲词。没有论文参照,假如她照这个来讲,她相信台下听众会比听见前三位的演讲更加面无表情。

她当机立断将她手里五页纸片扔出去。

写满娟秀英文字迹的白花花纸片在暖风机下,像五只白色蝴蝶似的哗哗翻飞出去。

她说,“我今天演讲的主题是,西方眼里的东方。”

话音一落,零零碎碎的讥笑声响起。

她从台下绝大多数眼里读出了不信任与鄙夷——绝大多数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

她想了两秒钟,接着说,“我来自三藩市唐人街,我父亲经营着一家小小的洗衣铺。我在中西日报英文版上写了一篇与三藩市铁路华工息息相关的行医录,所以才能来到这里。我知道你们在等着从我口中听到什么:‘对于《排华法案》情绪化的愤慨,对于遭遇不公正的悲情。因此我想要利用或者煽动公众情绪来宣泄我的愤慨,想要将这不公化作民粹主义。’但是并不是这样。我可能要让你们当众一部分失望了。

上一篇:佛系反派 下一篇:大魔王重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