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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182)

祝兰亭心中早已有这个算盘,但没敢说出来。

燕思空替他说了出来:“非你不可。”

祝兰亭眼神游移着:“可谢忠仁怕是……”

“卫戍兵权,事关皇室安危,陛下是绝对不会把它交给外人的,你是皇太后外戚,陛下的亲侄,又是京城禁卫军统领,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吗?我今日可撂下此话,定保你坐上卫戍军统帅的宝座。”

祝兰亭矫健的身躯微微颤了颤,看着燕思空,目光如炬。

“等你得到卫戍兵权,京城门户由你把守,想放谁进来……”燕思空勾唇一笑,“你说了算。”

祝兰亭猛地站起了身,在屋中来回踱步,半晌,才定下脚步,旋踵看着燕思空:“你我二人,拥立大皇子继位,你可敢……可敢发毒誓?”

“哈哈哈哈哈——”燕思空大笑不止。

祝兰亭羞恼道:“你笑什么!”

燕思空笑得双肩直抖:“祝统领,祝大哥,我在那阉狗面前一天可发三个毒誓,若老天有眼,我早已天打雷劈、横死街头、断子绝孙,我发的誓就像放个屁,哈哈哈哈哈……”

祝兰亭看着燕思空,眸中闪动着难言的思绪。

燕思空好不容易止住笑,轻慢地说道:“你不必听我的誓言,你只需看我怎么做,我会将卫戍兵权双手奉上,有朝一日,我也会与你一同迎大皇子回京继位!”

第164章

狄将军战死泰宁后,韩兆兴退守下居。很难说狄将军的死,是否韩兆兴故意所为,但京中已有流言,传狄将军被围时,韩兆兴没有救援,况且韩兆兴身为辽东最高统帅,令狄将军出兵泰宁必然是他的命令。

狄将军一死,从豫州带去的三万兵马尽归韩军麾下。

这些年韩兆兴似乎有意效仿封剑平。封剑平以武将的身份坐总督之位,统领大同军政大权,他也赶跑了两任总督,令昭武帝封了他做总督,封剑平有封家军,他就整编最精锐的辽东铁骑,命名韩家军。

有人私下议论,他是不是也想效仿封剑平的下场。

燕思空不以为然,封剑平是因功高盖主才蒙冤身死,韩兆兴也配?

十七年过去了,他毫无长进,依旧又蠢又歹毒,封剑平之所以坐总督之位、拥亲王之爵,是因为他担得起,封剑平之所以有封家军,是因为他养得起。西北兵各个彪悍,辽东兵也不遑多让,养兵,可不仅仅是吃饱穿暖、按时发俸,还得镇得住,韩兆兴这个窝囊废,若非有谢忠仁在,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朝中尚血性未泯的大臣纷纷上书劝昭武帝换帅,辽北七州之痛,至今回想起来依旧痛及发肤。

但阉党一派咬死了韩兆兴曾以广宁拒卓勒泰十万大军,以及临阵换帅乃兵家大忌,昭武帝少谋寡断,每当犹豫不决时,大多不愿自找麻烦,便就无动于衷。

朝中又是一片乌烟瘴气。

燕思空看在眼里,转头就给昭武帝送去一件暹罗神药,令他能在龙榻上大展雄风。

——

几日之后,赵傅义亲自登门,要燕思空说服昭武帝换帅,口气已是相当不客气,这些年俩人渐行渐远,曾经赵傅义眼中对他的赏识逐渐变成不解,最后,变成了厌恶。

燕思空毕恭毕敬地与他打起了太极。

赵傅义绝非莽夫,但到底是武将脾气,气得他当场踹翻了桌子,指着燕思空鼻子大骂:“燕思空,算我赵某瞎了眼,看错了人,你有才无德,见风使舵,我大晟江山就要毁在你们这帮奸佞之手!”

燕思空不疾不徐地说道:“赵将军,韩总督到底是曾以广宁蕞尔小城抵御金国十万大军的名将,你们为何对他这般轻视?当年区区广宁,卓勒泰都跨不过去,如今广宁之前,还挡着下居、密州和潢水,就当韩总督擅守不擅攻吧,他拖垮卓勒泰也是绰绰有余啊。”

“不可能!”赵傅义厉声道,“韩兆兴对金兵从无一胜,他听到卓勒泰的名字,此时怕都吓破了胆!”

燕思空故作不解:“大将军何出此言?广宁之战,可是一场永载史册的大胜啊。”

“广宁之胜,根本就不是韩兆兴的功劳!”赵傅义愤而脱口。

燕思空知道时机已到,继续追问道:“将军此话何意?”

赵傅义面容有几分扭曲,桌子都掀了,他怕也豁出去了:“我当年奉旨带兵去援广宁,那广宁卫守备元卯元将军,宁死不退,誓与城池共存亡,带着全城军民三拒金贼,才保住了辽东,保住了我大晟的北境门户,他是广宁一役当之无愧的第一功臣,却被韩兆兴设计害死了!”

燕思空心血沸腾,浑身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赵傅义面红脖子粗地喝道:“韩兆兴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狗贼,是个有鸡巴的阉人!辽东会死在他手中!大晟会死在他手中!”

燕思空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道:“那你为何当年不说?!”

赵傅义怔住了,燕思空眼中的愤恨与狰狞令他不解。

“当年你知道元卯是冤枉的,知道谢忠仁、葛钟和韩兆兴构陷忠良,元卯下狱三天就被定罪斩首,死在哭喊着他冤枉的万千广宁百姓面前。”燕思空一步步地逼近赵傅义,双目赤红,“你为什么不说?”

赵傅义头皮发麻,止不住地踉跄后退,颤声道:“你……你是何人?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燕思空转身打开了书架下的柜子,从暗格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样东西,摆在了桌上。

赵傅义定睛一看,那竟是元卯的牌位!

赵傅义看着那牌位,又看了看燕思空,脸色惨白。

燕思空一字一字咬牙说道:“我是元卯的养子。”

赵傅义当当一品大将军,京师卫戍军统帅,扑通一声跪在了元卯的牌位前,顿时老泪纵横:“元将军,元老弟啊,怪我当年懦弱,不敢为你鸣冤,十七年来,我……我备受煎熬啊……”

燕思空抬头冲天,瞪着眼睛不愿让眼泪流下来。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知道真相的人愿意说出来,否则午夜梦回,他都要怀疑自己的前半生不过是一场臆想。

赵傅义用沾着泪水的手颤抖地摸了摸元卯的牌位,又如被灼烫一般缩了回来,他捂住眼睛,肩膀不住发抖。

燕思空走了过来,跪在了赵傅义面前。

赵傅义怔怔地看着他。

“将军。”燕思空哽咽道,“当年将军也不过区区小将,救不了我爹,明哲保身,无可厚非,空绝无指摘之意,但今日将军能说出真相,空感激不尽。”说着就要给赵傅义磕头。

赵傅义忙扶住了他:“思空,这么多年了,元将军的冤案始终梗在我心头,只是看着阉党一天比一天势大,我……”他羞愧道,“我也是个懦夫啊!”

“将军不必自责,在阉党的淫威之下,自保已是不易,我老师含恨病故,封家父子蒙冤如狱,他们都曾是我报仇的指望,可我都指望不上了,所以我……”燕思空低声道,“我只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不灭阉党,我誓不罢休!”

“你……”赵傅义用力拍了拍燕思空的肩膀,“你能屈能伸,必成大器。”

“将军,我深知要歼灭阉党,根本在于陛下,所以这三年来,我挖空心思,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要韩兆兴一败,谢忠仁的死期就不远了!”

赵傅义惊讶道:“你早有计划?”

燕思空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将军听我细说。”

他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赵傅义,包括赵傅义任辽东主帅后,要共同推举祝兰亭做卫戍军统帅,当然,他和祝兰亭的图谋不仅如此,还有迎立陈霂,但这个他现在不会告诉赵傅义。

听完燕思空的一番话,赵傅义满脸震撼,这是何其冷酷、又是何其缜密的计谋,要多年绵长而隐忍的铺垫,眼看着无辜者血流成河,才能等来今日的时机——扳倒谢忠仁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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