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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183)

赵傅义握了握拳头,不愧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主帅,他冷静了下来:“我确实想过去辽东,放眼大晟,竟无几个可用之才,而我与卓勒泰交过手,我愿请缨辽东,固守北境,可我不敢毛遂自荐,怕陛下起疑心。”

“将军的顾虑是对的,陛下不会轻易同意换帅,将军若请缨,必遭陛下和谢忠仁的猜忌,等到韩兆兴败了,只有将军能够担此大任。”

赵傅义点了点头:“我前去辽东,祝兰亭确实是卫戍军统帅的绝佳人选,他也对阉党欲处之而后快。”

“将军掌辽东兵权,祝统领掌卫戍兵权,我们就断绝了谢忠仁的生路,到时候就算陛下还股念旧情,也容不得他了。”

赵傅义眯起眼睛:“待那阉狗万劫不复之时,我定开坛美酒,痛饮他三天三夜!”

燕思空挺起胸膛,再次郑重地给赵傅义跪下了。

“思空,快快起来。”

赵傅义伸手要扶,燕思空却不肯起来,他凄声道:“空有一事想求,求将军务必应我。”

“你说。”

“待那一天到来,求将军为我爹正名。”燕思空白玉般的脸上满是哀痛,“空一生之所求,不过如此。”

赵傅义将燕思空扶了起来,郑重道:“我以身家性命发誓,一定还元将军清白!”

“多谢将军!”

——

春末夏至,两个消息给予大晟王朝以痛击。

一是蜀地拔起一只叛军,在短时间内纠集了大批因旱灾垂死挣扎的流寇暴民,转眼间就从挥锄头的庄稼汉变成了持刀枪的将士,他们军纪严明,骁勇善战,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如高山滚石,从蜀地碾压到了湖南。花了几年时间才从梁王叛变中刚刚复苏的湘地,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叛军已势不可挡。

而这只叛军的将领,正是从死牢中越狱,三年杳无音信的小狼王封野!

二是韩兆兴不出意料地败了。卓勒泰士气正锐,接连攻下下居、密州两城,将韩兆兴逼至潢水。韩兆兴所谓的韩家军和从狄将军手中并来的豫州兵,因主帅缺乏将威,一触即溃,密州一战,损兵两万。

韩兆兴的战败,燕思空早有预料,但令燕思空没有预料的,是韩兆兴无耻的程度——他竟然向卓勒泰投降了!

听到这个消息,燕思空心中五味陈杂,韩兆兴算是彻底将谢忠仁拖进了地狱,他本该高兴,可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卑鄙下作、贪生怕死的畜生,害死了他爹、他弟弟,和辽东几十万军民,他就恨不得将韩兆兴生剐千万回,亦不能赎这狗贼的弥天大罪。

内忧外患,屹立了两百年之久的陈晟王朝,顿时风雨飘摇。

第165章

韩兆兴降金的消息一传回京,朝野震怒,据闻谢忠仁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燕思空忙去看望谢忠仁,还带了上好的补药。

谢忠仁看上去并无大碍,只是又惊又怒,浑身发抖地痛骂韩兆兴。

燕思空在一旁看着,心中十分痛快。

骂完了,他又哀嚎:“这个孽畜,害死咱家了!”

燕思空安慰道:“公公切莫心急,身体要紧啊。”

“他就应该死在辽东,他竟去降、降金,这个……这个畜生……”谢忠仁狠狠地捶着胸口。

小内监连忙去拉,抽抽搭搭地说着“公公保重贵体”。

谢忠仁拉住燕思空:“思空,陛下可传唤你了?”

“还不曾,陛下许是刚得到消息。”

谢忠仁一抹眼泪,恢复了奸猾的面相:“咱家不能被这个畜生拖累了,你说,眼下该如何?”

燕思空也是一筹莫展的样子,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公公对晚辈有大恩,晚辈一心为公公着想,不敢欺瞒,只是忠言逆耳,怕公公听了……”

“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法子你就快说吧!”

燕思空略一拱手,说道:“公公,韩兆兴是您一力举荐的,又是您的亲外甥,如今他兵败降金,不仅众臣对您不满,就连陛下也会迁怒于公公您……”

“废话,这还需你说!”谢忠仁气得一拍案。

“公公息怒。”燕思空不疾不徐道,“依晚辈看,公公现在一定要示弱,众臣可以不计,但只要能降下陛下的怒火,就可大事化小。”

谢忠仁点点头:“咱家亦是这么想的,你说,该怎么做?”

燕思空转了转眼珠子,似是欲言又止。

“哎呀说吧。”

燕思空勉为其难道:“投敌卖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如今韩兆兴尚有老母、女儿、儿媳和子孙,以及众多亲眷家仆在襄阳老家,他们是死罪难逃,倘若公公能大义灭亲……”

谢忠仁脸色骤变,一双灰蒙蒙地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目光阴冷。

燕思空知道谢忠仁心里早有此打算,只是那毕竟也是他的亲故,他不能自己说出来,只能由外人“劝谏”,最后才做出逼不得已的姿态。

果然,谢忠仁摇了摇头:“那毕竟是咱家一奶同胞的妹妹,不、不行……”

“公公呀。”燕思空劝道,“连韩兆兴都不顾全家性命投敌了,他为了自己和三个儿子,放弃了韩府百余口,您还替他顾念哪门子亲情?”

“可是……”

“就算公公无所作为,他们也死定了,若公公做出愤慨的模样,秉公灭私,再向陛下谢罪,陛下念在公公多年服侍的份儿上,定会于心不忍的。”

谢忠仁皱着两道尖细地眉,十分踌躇。

燕思空苦口婆心地劝着:“公公如此重情重义,可想过韩兆兴为了保命和延续香火,将公公置于何地?”

谢忠仁面显怒容。

“公公装个病,在陛下面前多多谢罪,我等晚辈也会为公公求情,先把这大劫度过去,才是紧要啊。”

谢忠仁的心腹太监也劝道:“公公,驸马爷说得对啊,是那韩兆兴不义在先,再说,他一家百余口是他自己害死的,他还连累了对他恩遇有加的公公,公公对这种杀千刀的小人,还讲什么仁。”

谢忠仁叹了口气:“咱家不愿做那无情无义之人,奈何韩兆兴逼我……”

“公公想通了就好。”燕思空安抚道,“我今日就进宫面圣,先为公公求情,说公公被韩兆兴气病了,隔日公公就带病进宫,向陛下请罪,要陛下夷韩家一族,给天下人交代。”

谢忠仁攒着枯树枝一样苍老的手指,狠狠说道:“好!”

燕思空暗暗露出一个笑容。

——

探望完谢忠仁,燕思空马不停蹄地进了宫,他不敢有片刻耽搁,因为这是他苦等多年的时机。

谢忠仁这个扎根深广、流毒天下的巨奸,屹立三十年不倒,熬死了颜子廉,害死了封剑平,使阉党遍布朝野,多少忠臣良将成为他手下冤魂,如今置他于死地的机会终于来了,稍有不慎,再被他逃脱,这老贼怕就寿终正寝了。

进了宫,昭武帝正在大发雷霆,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文贵妃在一旁小声劝着,也不敢太过靠近。

内监通报燕思空求见,昭武帝马上传他进来。

燕思空无视一地狼藉,跪拜于地,“臣见过……”

“免了。”昭武帝一甩手,肥硕的身体剧烈地颤抖,面色一阵白一阵红,又惊又怒。

燕思空抬起头,叹道:“陛下息怒,陛下龙体乃国之根本。”

“国之根本,什么是国之根本?”昭武帝指着燕思空,上个月的经筵你才刚刚讲过,你、你给我重复一遍。”

燕思空面有难色,看了于吉一眼,于吉无奈地摇头。

昭武帝抓起一个盛花的浅口瓶,狠狠砸在了地上:“说呀!”

“‘国之根本,唯……唯土疆耳’。”

“韩兆兴这个狗东西,快把朕的辽东土疆卖给金贼了!”昭武帝气得口齿都不清了,“辽东门户一开,北境再无险阻,金贼长驱直入,就……就杀到京师了呀!”说完最后,语气中已满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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