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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188)

他总是得到又惨烈的失去,最后,一无所有。

——

回到家中,燕思空脚步有些虚浮,醉红并非常人可以驾驭,每次带它跑上一跑,感觉都去了半条命。

此时夜已深,虽然疲惫不堪,但他还有正事要做,他走向那个他三年不曾踏足的庭院,敲了敲他不曾碰过的那扇门。

万阳含糊地声音响起:“谁?”

“我。”

屋内顿时沉默,半晌,烛火亮了起来,万阳打开了门,她披着外衣,一头秀发垂肩散落,面上不施粉黛却清灵动人,此时她美眸闪烁,显然是紧张的:“你想做什么?”

燕思空拱了拱手:“我有一事想求殿下。”

万阳犹豫了一下:“进来。”

进了门,燕思空掩上门,万阳后退了几步,她双手用力揪着桌沿,戒备地瞪着燕思空:“你想做什么。”

“殿下放心,我不敢不敬。”燕思空单刀直入地说道,“殿下想救封野吗?”

万阳一惊:“你、你说什么?”

“殿下若想救封野,便帮我一个忙吧。”

“说清楚。”

“陛下心中虽然顾忌封野,但卓勒泰更让陛下辗转难安,所以如今大部分兵力都已投注辽东,湖广地区,刘安平将军已调集大军要去平叛。”

万阳静静看着燕思空,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刘安平将军手中兵力虽然远不及辽东,但有坚城、险水、盈粮,此前封野连连得胜,是因为没打水战,他连像样的战船都没有,是打不过刘将军的水师的,所以我料想,他会转战河套。”燕思空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万阳。

万阳思索片刻:“你说的不无道理,可这样一来,父皇只会更忌惮他,你要怎么……救他?”

“我打算向陛下请命,亲自带兵去平叛。”

万阳杏目圆瞪:“你?你疯了吗?我表哥十四岁带兵,素有天生神将之名,你一个书生,你能平什么?”

“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不是去跟他打仗,我要去劝降。”

万阳蹙起一对柳叶般的眉:“劝降……你与表哥交恶,你去劝降?”

“我亦与他曾经交好,放眼朝野,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手上有他的爱马,还有……你。”

“……我?你想求我什么?”

“我想求殿下……”燕思空顿了顿,“假装怀孕。”

万阳脸色骤变,指着燕思空,颤声道:“你……”

“一来,陛下会对我更加信赖,二来,封野念及此,至少不会一见面就杀了我,三来,殿下也不用再受陛下和贤妃娘娘的指摘了。”

万阳咬牙道:“你好大的胆子,皇室血脉你也敢做伪,这要是被查出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孩子姓燕不姓陈,不分陈家一田一亩,再者,只要陛下配合,便可天衣无缝。”燕思空真正的目的,是担心阉党东窗事发,他罪责难辞,就算昭武帝有意想放过他,也难以服众,但若万阳“怀孕”了,便多了一道保障。不过现在他不能告诉万阳,否则万阳很可能坏他事。

“天衣无缝?你要去哪儿弄个孩子来?”

“这个殿下不必操心,时日到了,我自会命人抱来一个婴孩,殿下喜欢,就放在身边养着,不喜欢,燕家也亏不了他。”

万阳低着头,贝齿紧咬着下唇,心中十分挣扎。

“殿下,这或许是唯一可能救封野的机会。”

“尽管你说得头头是道,可你这人太过奸猾,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我总觉得……”万阳微眯起眼睛,“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到底在忙活什么?”

燕思空苦笑:“我每日天未亮就要上朝,深夜还要处理公务,不早出晚归倒是奇怪了。”

“若你……当真能去找表哥,你有几分把握说降?”

“只有三分。”

“只有三分?”

燕思空叹道:“封野是何其刚烈之人,他怀揣血海深仇,如何能善罢甘休,但眼下谢忠仁已经入狱,只要将一切都推到阉党头上,让封野大仇得报,或许尚有转机。”

万阳冷笑:“我看明白了,谢忠仁刚刚入狱,你就要见风转舵了,燕思空,你真是个……”侮辱之言就在唇畔打转,她却犹豫要不要吐出。

燕思空不卑不亢地说道:“殿下说得对,如此一来,我更要卖力平息狼王之乱,他日阉党一倒,我才不至跟着陪葬。”

万阳怒道:“随便你!但若此事败露,我可不会为你求情。”

燕思空深深一鞠躬:“多谢殿下。”

——

谢忠仁入狱的第三天,赵傅义就联合孟铎等重臣在早朝之上弹劾他,罗列多项罪状,直指辽东今日的残局皆由他和韩兆兴一手造成,也提起了韩兆兴的前任总兵被二人设计逼走,和构陷广宁守备元卯抢夺战功之事,但这两件事已过去太多年,难以考证,且在二人擢发难数的罪证之中,毫不起眼。

这弹劾来势汹汹,咄咄逼人,但阉党也早有准备,此时谢忠仁已经下狱,阉党真正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为了自保,定然是拼命挣扎,而孟铎等人则死咬不放。

而万阳公主已有三月身孕这件事,就像投入风波汹涌的大海的石子,甚至没有激起什么浪花,但这一枚重要的棋,燕思空已经悄悄走出去了。

就在两派斗得不可开交之际,赵傅义正式启程,赴任辽东总督,为风雨飘摇的大晟王朝抵御北境蛮夷。而不久传来消息,封野果然如他所料,带着七战七胜的神绩震慑天下后,放弃了富饶的江南,转而带兵挺向西北。

而焦头烂额的昭武帝愈发依赖燕思空,就谢忠仁如此处置一事,几次三番找燕思空商议,燕思空先让谢忠仁在狱中修书一封,劝韩兆兴为赵傅义做内应,立功赎罪。

这封信能凑效的可能微乎其微,只是昭武帝念及谢忠仁服侍多年、又已如此老迈,不忍心杀他,所以想借机留他一条生路。

燕思空知道这封信到了赵傅义手上,会是怎样的结果,也知道昭武帝每日面对群臣的愤怒,已经心生畏惧,坚持不了多久了。所以每次与昭武帝商议,他都悄无声息地更逼近一步,他在等着,等着昭武帝心力憔悴,对谢忠仁的怜悯渐渐被消磨殆尽。

直到有一天,昭武帝说了一句话:“朕累了,朝廷如此乌烟瘴气,可还是朕的朝廷?长此以往,都不必等那蛮夷叛贼来谋朕的江山……”

燕思空知道时机已到,跪拜在地,诚挚地说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你如何分忧?”昭武帝有气无力地说。

燕思空没有说话,在昭武帝看不到的地方,他面上布满阴寒之色。

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就是为了这一天。

第170章

昧爽时分,在京官员已经整装理冠,离开家门,赶往皇宫参加早朝。

此时天色昏暗朦胧,大半个京城尚在沉睡之中,离宫较远的官员,半夜便需出发,一辆辆马车的轮毂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重复的声响,偶有小石子飞蹦而起,击打在车厢上,能将车内瞌睡连天的官老爷吓一个激灵。

早朝是每一个在京从四品及以上官员必修的任务,寒来暑往,日日如此。

一样的时辰,一样的礼仪,一样的规矩,一样的人,一样的朝服,若朝中无大事,连早朝的内容也大抵一样。

可今天,却注定有许多不一样。

这不一样先从燕府为主人准备的朝服开始。

朝服以玄色为主,绛色为辅,按照品级和职能,官帽上的翎羽、腰带和朝服上所纹绣的图案都有十分严苛的讲究,一点都不能有差错,但朝服的样式均是宽袖大袍,襟怀广博,寓意“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故称夏”。

朝服需干净齐整,任何人不得亵渎。

可也有一种情况下,能上早朝而不穿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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