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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279)

元少胥拱手:“狼王。”他用余光睨了燕思空一眼,目光冰冷而阴毒。

“我问你。”封野抓起茶几上的一块布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你可认得这样东西?”

燕思空定睛一看,顿觉五雷轰顶。

不可能……不可能!

封野手中拿着的,是一只匕首,刀鞘上镶金裹玉,还嵌着华贵的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那匕首,正是当年封野临走前送给燕思空的信物!

燕思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把匕首在二十年前已被他当掉,当了五十两银子,拿给了元微灵,家中顶梁柱没了,治病吃饭样样要银子,他至今都记得,他是怀着怎样的痛苦和不舍当掉它的,以至于时隔二十年,他都能一眼认出它来。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

元少胥凑近几步,仔细端详了片刻,随后一惊:“这……莫非是狼王当年留给思空的匕首?”

“你如何敢肯定?”

“属下一生没见过这样华贵的匕首,当时可是我们元家最值钱的东西,我借来把玩过好几次。”

“后来呢?”封野颤声道。

“后来……”元少胥看了燕思空一眼,又看了元南聿一眼,“后来思空顶替南聿被流放,他不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带在身上,就留在了家中。然后……”他再次看向燕思空,“南聿离家的时候,把匕首偷偷带走了。”

“元、少、胥。”燕思空瞪着元少胥,恨不能瞪出血来,“你我即便不睦,到底是兄弟一场,你就如此恨我?你可敢当着爹的灵位,把你撒过的谎重说一遍!”

元少胥低下了头,小声道:“南聿,分离这么多年,大哥……真的已经不认识你了。”

元南聿茫然地看着他们,脸色焦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封野举着匕首,一步步逼近燕思空:“你不是告诉我,匕首被你当了吗?为何它会跟那封信放在一起送给陈霂?那信字迹古怪,一看就是故意用左手写的,但加上这把匕首,陈霂就敢信其中的内容。你对我,到底还有多少谎言?!”

燕思空定定地看着封野,只觉心脏都被掏空了,眼泪悄然滚落。

第249章

封野看着燕思空的眼泪,只觉怒意攻心,他手握的匕首几乎撞上燕思空的脸:“少做这幅无辜可怜的模样,我便是一次次对你心软,才让你有恃无恐,你说有人陷害你,那匕首是哪儿来的,说啊。”

“我不知道。”燕思空平静地抹掉了眼泪,目光愈发冰冷,“我当初已经当掉了,它为何出现在此处,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二十年前在广宁当掉的匕首,会在二十年后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太原?除了你带在身边,还有何种可能?你句句谎言,处处漏洞,你要我相信你什么!”

燕思空看向元少胥。

元少胥的目光不易察觉地闪躲了一下。

“阙忘不记得了,这匕首之事,便只有你知道。”燕思空逼视着元少胥,咬牙切齿地说,“还有那日你冒然去我书房,不只是为了提醒我爹的忌日吧。”

这事就算是陈霂和沈鹤轩在背后捣鬼,也决计少不了元少胥的协力,只有元少胥才知道这把匕首的意义,也只有元少胥能够独自待在他的书房,窃读军务文书。

元少胥装作一脸沉痛的模样:“南聿,你怀疑大哥陷害你?你我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我为何要害你,只是这二十年来,仿佛只有我还记得兄弟之情,你……早已被权势彻底腐蚀了。”

燕思空凶狠地瞪着元少胥,第一次对此人起了杀心。如今最让他痛恨的,是如此卑鄙下作的人,为何要长了一张与他此生最敬重的人神似的脸!

“你还想诬陷别人?哪怕是自己的兄弟?”封野狰狞道,“也是,这都是你最拿手的,你对外人心狠手辣,对亲近的人一样毫不留情,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我只是万万没想到,你会为了陈霂,为了陈霂,背、叛、我。”

“我没有背叛你。”燕思空死死地盯着封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封野,你给我听好了,我燕思空若背叛你,便叫我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我真想刮了你!”封野吼道,“我想剖开你的心胸,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的。”

“尽管剖吧!”燕思空状似疯狂地扯开了自己的衣襟,哑声道:“我受够了向你解释,受够了你的猜忌和羞辱,受够了与你这般纠缠,我燕思空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了你!”

封野的瞳孔急剧紧缩,他猛地抽出了匕首,锋刃闪烁着银白的光芒,与他的眼神一样森冷,电光火石间,他出手了。

元南聿大惊失色:“不要——”他猛地扑向了封野。

燕思空有所预料,他或许可以躲掉,但他硬是刹住了身体的反应没有躲,而是闭上了眼睛。

他只是想知道,他想知道封野究竟会如何对他,哪怕代价是死。

一道寒芒擦着燕思空的头皮划过,他的发髻被硬生生砍掉了。

一头墨云般的黑发顺着肩背披散下来,就像是天幕降落,夺走了这世间所有的光。只是朝暮往复,黑夜再长,总能等到日出,燕思空却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再度窥见天光,他恐怕被永远地扔在了漆黑之中——被自己曾经最爱的人。

几缕断发落地,就像心碎一样悄无声息。

元南聿一把夺下了封野的匕首,激动地吼道:“封野,事情尚未查清楚,你怎可莽撞!”

“这把匕首,是我当年送给思空的信物,如今,却被你拿去作与陈霂私通的凭证。”封野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睛红得像是浸了血,“是不是我封野无论怎样待你,无论给你什么,都换不来你一次的真心?!”

燕思空泪眼朦胧,却忍着没有落下来,他伶牙俐齿,舌灿莲花,与人雄辩时从未落过下风,一生中所有百口莫辩的时刻,全都来自于封野的指责,也只有这个人,能把他逼到这个境地,能伤到他这个程度,偏偏还自以为用情至深,他哑声道:“封野,我真的倦了。我说过,我燕思空这一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但唯独没有对不起你,为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为你,我可以。你信与不信,我都不在乎了,在你眼里,我再没有清白二字,你说你对我情至义尽,很好,我也是,我对你,也情至义尽了。”

他燕思空死心了。

封野伸出手,一把揪住了燕思空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来看着自己,他阴寒地说:“情至义尽,对,你我之间,再不必谈什么情义,我少时为你冲昏头脑,犯足了蠢,丟足了人,自重逢以来,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无法不怀疑,我再不会给你一丝一毫的机会利用我。”

燕思空失声笑了出来。

他被情义二字裹挟,才真正是“犯足了蠢,丢足了人”。他和封野之间,究竟谁欠了谁,谁负了谁?前尘往事就如这三千烦恼丝,缠绕在一起打了死结,再也无法理清,唯有一刀斩断,一了百了。

死心了,便一了百了。

封野看着燕思空仿若魂不附体的苍白模样,只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幻化成雾,烟消云散,于是便下意识地抓紧了,牢牢地抓着。

元南聿又上前来,分开了二人,他面上亦是疲倦与恍惚,艰涩说道:“我会亲自派人去抓回铁杖子,在那之前……”

“将这个通敌者关入地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不许与他说一个字。”封野冰冷地说道。

“封野!”

元南聿还要说什么,封野瞪着他:“你要抗命吗?”

元南聿怔住了,封野何曾用如此可怖的眼神看过他,他深吸一口气:“封野,铁杖子没有归案,可否将他先留在府内,等候发落。”

封野抓起了元南聿的衣前襟,咬牙道:“当初我告诫过你什么?他最会蛊惑人心,连你也被他蛊惑了,是吗?你忘了是谁害得你流放西北?害得你与亲人分离,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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