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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333)

真正的骗子,是元少胥,是他颠倒黑白,互换了两兄弟的身份,就连燕思空通敌之事,如今想来,亦是蹊跷。

从他得知万阳和孩子的事,他其实已经后悔了,所有他曾经愤怒与怨恨的燕思空的所作所为,一件接着一件地在他面前崩塌,时至今日,他已经不知道,还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封野的脸色惨白一片。

如果……如果燕思空从未背叛过自己,反倒一直在帮他……

可自己都做了什么?一再地、一再地、一再地猜忌他、折辱他、利用他、伤害他,甚至还娶妻纳妾生子……

燕思空没有背叛过他们的感情,是他背叛了他们的感情。

是他。

封野感到自己的心要被揉碎了。他踉跄着起身,双腿却几乎难以支撑,险些跌坐在地,他紧紧抓住了床帐,语无伦次地说:“空……我的空儿……我……我要杀了元少胥,我要……”

元南聿瞪着封野仓惶地背影,哽咽道:“狼王最该怪的,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吗。”

封野的身形晃了晃。

元南聿咬牙道:“为什么,与你朝夕相处之人,你会认不出来?”

一席话当如万剑穿胸而过。

元南聿哭道:“我也是、也是混蛋,二哥一心为我,我却一直怀疑他、误会他,还把他只身一人留在敌营。他为了给爹报仇,才变得如今这般模样,我却嫌他不够磊落正直……”

封野咬紧了牙关:“我要去救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回他。”

他现在只想把他的空儿紧紧抱在怀里,告诉他自己有多少悔恨,多少歉疚,他一定会把人救回来,他现在什么都有了,他可以给他的空儿一切,他们还可以重头再来!

元南聿狠声道:“狼王,让我做前锋,我要杀进楚军的大营,我要救出我二哥,我要手刃陈霂!”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一路狂奔着进府,甚至顾不得此时是深夜的礼数,大喊道:“狼王,捷报,有捷报——”

封野厉声道:“什么捷报,快快说来!”

莫非是燕思空逃回来了?

“楚军、楚军……”那侍卫激动得口齿不清,“粮草被烧了!”

封野与元南聿对视一眼,都猜到这定是燕思空干的。

岂不是天助他们?

封野抹了一把脸,眼神糅杂着至深的痛苦与疯狂的杀意,如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此时正是攻破楚军的良机,阙忘,带三万兵马为前锋,火速奔赴楚军大营,我带大军随后赶到!”

“是!”元南聿翻身下床,披甲带剑,一身肃杀的戾气。

楚军粮草被烧,定然军心大乱,他们虽然出兵仓促,但兵力倍于陈霂,定要救回燕思空,杀陈霂个片甲不留!

“来人,更衣!”封野大吼一声。

仆人托着厚重的铠甲奔了过来,为狼王披甲戴盔。

封野握紧了双拳,他目光坚毅,锐气正盛,就像熊熊燃烧的火。

空儿,等等我,我这就去救你,我会还你公道,哪怕最大的不公,是我给你的,我会倾尽所有去偿还,我会好好待你。

我们一生一世,再也不分开。

第291章

当元南聿率着前锋军快马赶到楚军大营时,老远已见着营内火光冲天,敌军在营中没头苍蝇一般乱窜着救火。

为防有诈,元南聿派了一小股精兵先行探路,虽然这景象如何都不似作伪。

在确认楚军粮仓失火属实后,他才一声令下,带着大军冲杀入敌营,他所遭受到的失败、羞辱、折磨,全都化作一腔复仇的火焰,比遥遥相望的火光燃烧得还要炙热。

元南聿一边冲锋陷阵、砍杀着楚军,一边狂吼:“找到燕太傅,生擒陈霂,赏千金,封万户侯——”

“大将军有令,找到燕太傅,生擒陈霂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赏金封侯!赏金封侯!赏金封侯!”

将士们热血沸腾,士气冲天,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可就近在眼前,此时不拼命,更待何时?

封将军如狼似虎地扑入楚军大营,见人就砍,见帐篷就烧,疯狂寻觅着燕思空和楚王。

楚军粮草被焚,本就军心涣散,此时见那凶神恶煞的封家军蜂拥而入,各个杀红了眼,岂还能有战意,顿时溃不成军,四下奔逃。

“可有人找到燕太傅!”元南聿心急如焚地寻着。

这时,一名斥候来报:“大将军,陈霂跑了!”

“追!”元南聿心想,陈霂逃跑,肯定会带上燕思空,他一声令下,率先策马追出了大营,远远见着陈霂领兵败走,他眸中寒芒四射,恨意入骨。

封家军一路追出了好几里,或杀或俘楚军无数,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元南聿看了一路,也并未看到燕思空那熟悉的背影,但他分明看到了主帅,他喝道:“弓!”

属下立刻递上弓箭,元南聿双腿夹着马腹,在狂奔的战马上半身而起,下盘稳健,他一手持弓,一手弦拉满月,于乱军中瞄向那个不断奔逃的主帅。

“嗖”地一声,飞矢如流星般划过淡青色的佛晓的天空,一举射中了陈霂的肩膀。

陈霂痛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中箭那一侧歪栽,瞬时滑到了马腹,眼看就要坠马、葬身乱蹄之下,千钧一发之际,他一手勒住缰绳,快速缠绕在手臂上,同时脚背紧紧勾住马鞍的绳套,肩膀擦着纷飞的尘土而过,死里逃生。

“楚王!”

陈霂咬着牙,手臂一带,腰身旋拧,硬生生地将自己拽回了马背上,他回首,目光穿过千军万马,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元南聿也看着陈霂。

俩人于万军从中对视,硝烟四起。

就在这时,一阵冲天的喊杀声从东南方传来,一支骑伍兀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一面面地旌旗之上,绣着大大地“宁”字。

“不好,是宁王援军!”

元南聿见着援军,又急又怒,他眼看就要追上陈霂了,难道就这么叫人跑了?燕思空呢?他二哥在哪儿!

宁王援军气势汹汹,直奔着元南聿而来,两军遭遇,短兵相接,喊打声、厮杀声、惨叫声、马啸声,声声连天,唤醒了霄云之上的天光,当第一缕太阳辉耀大地时,血色,便是天地间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元南聿眼看兵力不敌。他们出兵仓促,大军无论是整军还是行军,都缓慢得多,还落在后面,此时就算求胜心切,也不敢逞这愚勇,他万般无奈,只得下令撤退,待与大军汇合后再追。

宁王军追杀了他们一段路,显然无心恋战,便也撤了。

当元南聿折返楚军大营时,封野领兵将将赶到,身边还跟着封魂,他见到元南聿,急急问道:“燕思空呢!”

元南聿不甘道:“营中没有找到,我去追陈霂,但宁王援军赶到,我们不敌,只得撤退。”

“他定是被陈霂带走了!”封野叫道,“钱寸喜,你领兵四万,清扫宁王大营,王申,领兵三万,攻打东路勤王军,阙忘,随我去追陈霂!”

众人异口同声:“诺!”

几路大军分兵出发,突地,有传令兵策马奔来:“狼王,狼王,有燕太傅的消息!”

封野双目圆瞪:“他在哪里?!”

一个满脸炭灰的男人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封野面前:“小人曲言,见过狼王殿下,见过阙大将军。”

元南聿勉强从那张黑乎乎的脸上辨认出了确实是他们安插在楚军中的曲言,他急道:“燕太傅呢?那火是你们放的吗?”

曲言伏在地上,哭嚎道:“火,火是燕太傅放的,燕太傅他……他……”

封野瞠目欲裂,心脏像是被无形之手揪紧了,他低吼道:“他怎么了!”

“他、他随着粮仓,葬身火海了。”

封野和元南聿都僵住了。

那话听来犹如天外来音,根本不似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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