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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389)

哪答汗未必不知道封泽非萨仁所出,但这贺文便是对封野向他讨要封泽的回应,一如他们所料,哪答汗绝不会将封泽还回来,从前就不大可能,狼王成了镇北王,便更不可能了。

封野只得接受了现实,刚刚被晋封的他在北境尚立足未稳,此时对察哈尔只能抚,绝不能翻脸,在他真正统御了北境之后,恐怕他就要如云珑所谋划的那般,为封泽的未来打算。

不过此时最重要的,仍然是养伤。

自那日坠马后,封野的伤情就反反复复,伤势虽不严重,但创口始终难以愈合,令他又回到了凡事需要人服侍的时候,关于他伤情的流言,又在大同传播开来。

燕思空每日都要去盯着封野吃饭、喝药、换药,若他不去,封野便不配合,只要他去了,哪怕俩人只是说上几句话,或者不说话,只需他陪伴在一旁,封野便能安心。

燕思空感觉到封野对他的依赖愈发像个孩童,令他实在无可奈何。

这日,他刚刚陪封野吃完饭,要返回自己的别院,却被侍卫拦住,说封长越唤他去问话。

自封长越回大同后,俩人只在封野在府前迎接时打过一个照面,他知道封长越对他既不喜也不屑,这时传他去,多半也没什么好事。

但燕思空心如止水,坦然地跟着去了。

封长越这些年操劳过度,两鬓已染白,曾经也是叱咤沙场的一员猛将,如今垂垂老矣,实在令人唏嘘。

燕思空拱了拱手:“晚辈见过封将军。”

封长越冷冷道:“燕太傅位列三公,当我给你行礼才是。”话虽如此,他却连起身的打算都没有。

燕思空轻笑:“天子都换了,什么三公九卿,自然都做不得数,我如今,什么也不是。”

“就算你不做那‘骑墙公’,也是镇北王麾下的第一谋士,说‘什么也不是’,未免过谦了吧。”

燕思空实在懒得与封长越在言语上过招,打嘴仗能打得过他的,他还没碰到过:“不知将军传晚辈来,所为何事。”

封长越面无表情地看着燕思空:“封野如今是镇北王了,地位更加尊崇,他的安危干系北境四府百姓的福祉,是一等一的大事。”

“是。”

“所以若有人对他不利,必须严惩不贷。”

“是。”燕思空心中疑惑,不知封长越究竟想说什么,那话中之意,似乎是有人要对封野不利。

封长越眯起了眼睛,有些恼火:“你是真不知,还是在装傻?”

燕思空蹙起了眉:“晚辈确实不知将军在说什么,望将军明示,若有人对镇北王不利,自然不能放过。”

封长越怒道:“为封野诊治的其中一个大夫,有功夫底子,他说封野的创口复裂,不像是坠马所致,分明像是遭受了内力的攻击。”

燕思空浑身一震:“……什么?!”

“你是当真不知?”封长越脸色十分难看,“但我去问他,他却坚称是坠马,他分明是在遮掩什么,若说他有什么理由隐瞒胆敢伤他的人,那只能是为了你燕思空!”

燕思空面无血色,眼前有短暂地恍惚。

封野那箭伤的伤口裂开,是……内力所致?!

封长越不依不饶地厉声道:“到底是何人?为何行刺镇北王,你与此事又有何关系,给我如实招来!”

燕思空暗暗握紧了拳头。谁有胆子在大同的地盘上行刺镇北王,若当真有,封野又有什么理由不将刺客乱刀砍死,此事与他能有什么关系……

不,此事也许,只与他有关系……

一个荒唐的念头闪现脑海,燕思空顿时如坠冰窖。

第337章

封长越用探究地眼神瞪着燕思空,见其神情变幻莫测,一时也摸不清真相究竟如何,但他依旧认为此事与燕思空有关,声色俱厉地要燕思空给他交代。

燕思空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低声道:“将军将此事交与我去查吧。”

“你查?你要查谁,如何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暂且不便与将军详说。”

封长越重重击案:“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燕思空心情烦躁而焦急,懒得再跟封长越虚与委蛇,他神情骤冷,眯着眼睛,阴沉地说:“镇北王能有今天,我自封一个‘居功至伟’,不算托大,因而镇北王倚重我——别管是因为什么。至于我是什么东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莫要因为我,伤了将军与镇北王的叔侄情份。”

“你……”封长越被堵得哑口无言。因着他从未与燕思空为敌过,所以他差点就忘了,燕思空是怎样一个闻名天下的狠角色。

燕思空又道:“此外,将军姓的只是半个‘封’,镇北王礼敬尊长,但有些事情,不宜越俎代庖。”

封长越心头一震。封野与燕思空的关系,他再清楚不过,这话从燕思空口中说出来,他不免猜测是否封野在借燕思空之口敲打自己,他绷直了身体,冷冷地看着燕思空:“此话何意。”

“将军睿智,无需晚辈赘言。”燕思空躬了躬身,“晚辈告退。”

——

向封长越告辞后,燕思空寒着脸离开了。

一路上,他脑中都回想着封长越说过的话。

其实那日封野坠马,他就已经感到蹊跷,醉红虽是野性未褪,但十分有灵性,一生只认了封野这一个主人,伴随封野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怎会让封野坠落身下?

如若封野并非坠马,那伤当真是内力所致,那么,是谁伤了封野,又或……

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燕思空就感觉心肺要炸裂开来般,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痛心。封野胸口喷涌鲜血、奄奄一息的模样,如梦魇般不停地在眼前闪现,他眼眶发胀,一时连脚下的路都有些看不清了。

不知不觉间,他就走到了内院,停在了封野的屋门前。

侍卫见到燕思空,纷纷抱拳施礼,燕思空却在门前站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了。

封野正靠着软垫坐卧在榻上,床上铺满了公文,他手中执笔,正在批阅。

闻声,封野抬头,本是沉静的眼神顿时闪现纯粹的欢喜:“空儿,你来了。”

燕思空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床边:“今日的药喝了吗?”

“喝过了。”封野的眼睛自燕思空进屋之后就始终跟着他,像是生怕漏看一眼般,“坐吧,晚上陪我一起吃饭。”

燕思空扫了一眼床上的东西:“这些都是你晋封之后收到的?”

“对,光贺文就受了一箩筐。这些,是我命各府道官员呈交上来的过去二十年当地的军政法税概略。大同我自然是熟悉的,黔州除河套以外我还需多了解,宣化与辽东则几乎是一概不知。”

“待你伤好了,理应去巡视其他三府。”

封野点点头:“是该如此。”

“你的伤何时才能好?”燕思空盯着封野的胸口,“此次为何反反复复总不见愈合?”

封野低头看了一眼,但那处包着伤布,又穿着衣裳,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但撕裂的伤口所带来的疼痛日夜都折磨着他,自他受伤几个月以来,他没有一晚能安稳入眠,他轻描淡写地说:“许是大同的大夫医术不比阙伶狐高明,应该快好了。”

“我让阙忘去药谷请他的师伯、师叔、师兄,什么人都好,你的伤势再拖下去,会伤了根本。”

“别担心,我休养一段时日,会好的。”封野拿起手边的一份文书,“你看,这是梁慧勇送来的,他在辽东颇有威望,我打算……”

燕思空将他的手慢慢压下了去,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瞳眸,沉声道:“你此次伤情反复不愈,皆因那日坠马,醉红不是人,讲不得道理,但你的随行侍卫却不劝阻你跑马,该治他们渎职之罪,以儆效尤。”

封野显然不愿接续这个话题,他道:“不必了,是我硬要骑的,怪不得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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