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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49)

“哟,终于笑了。”封野调侃道,“不再是一副怕我吃了你的神情了。”

燕思空挑眉:“封野,我并未怕过你。”

“是吗?”封野突然欺近了他,欣赏着他平静如斯的秀丽眉眼,勾唇笑道:“不错,我的人,这点胆子还是要有的。”

燕思空夹了一片嫩笋:“吃饭吧。”若只是时不时撩拨几下的封野,他还应付得来。他有种不知是否准确的感觉,就是封野需要他陪伴,至于如何陪伴,好像并不很重要。

就如当年那个傲慢又霸道的小童,也是一样渴望着玩伴。

他希望自己是对的。

——

吃完饭,燕思空要求封野带他去看看景山大营。

“你为何想看大营?”

“身为朝臣,看一看卫戍军的营地,有何不妥吗?我又不进去,只是在山上看看。”

“这处看不到,要到山顶,明早我带你登顶如何?”

“也好。”

“我们去骑马吧。”封野笑道,“你想骑醉红吧。”

燕思空诚实道:“想。”

“走!”

下山的时候,燕思空打探了几句景山大营的情况,封野似乎不愿多说,转而问起他为皇上准备了什么寿礼。

“一副拙作罢了。”燕思空反问道,“你呢?”

“薛伯去准备了,我懒得花心思。”封野撇撇嘴,“过个寿就要兴师动众一次,有何意义?那寿诞花得银两若是给将士们买几身甲,换几石粮,才是正经。”

燕思空沉声道:“正是啊。”昭武帝奢靡,正日沉溺享乐,若非有清醒之人苦苦支撑,江山怕是早易主了。

“你们修史也花了不少功夫吧。此次重新编修,可是为了粉饰河套之战和辽北之战?”

燕思空禁不住冷笑:“新编史还未公诸于众,你们已经猜到了。”河套和辽北,是这两代皇帝最耻辱的绩业,昭武帝正在位,自然无法忍受天下人指责他和他爹,于是要求大修晟史,实则就是篡而改之,给皇室留点颜面。

由此可见,昭武帝虽然昏庸,但又极好面子,所以他才认定此次新编史有文章可做,他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早,哪怕此事多少会牵连到他,他也不会放过剪除一个谢忠仁党羽的可能。

“谁会猜不到。”封野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寒芒,“若我爹早生二十年,河套绝对不会丢。”

燕思空的目光放空地看向远处,低声道:“没错,可世间也只有一个靖远王。”

“等那新编史出来,我定要去看看河套、辽北两役,被修成了什么样子。”

“很多人都在等着看。”燕思空笑道,“若书有纰漏,无法向皇上交代,若书得完美,无法向后世交代。”

封野沉默了一下,道:“你们也不容易。”

燕思空摇头轻笑。

俩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山下,那处果然有一片草场,山脚下还有一间马厩,小六马车上的马也正在此处吃草。

封野吩咐道:“去把醉红牵出来。”

小六得令,不一会儿,就从马厩里牵出那只霸气天成的马王。

燕思空走上前去,毫不掩饰喜爱地抚摸着那油亮的皮毛:“就算在草场,也不要全给它吃青草,至少要一半是干草,不然上膘太容易,就不是精肉。”

小六道:“燕大人您放心吧,我家世子从王府调来了育马师。”

“上马,我带你跑一圈。”

燕思空眼睛亮了亮,踩着脚蹬上了马,封野随后翻身而上,很是顺手地一把搂住了燕思空的腰。

燕思空的身体立刻僵硬了几分。

封野却是将他的腰身攥紧,贴上了自己的胸膛,同时在他耳边暧昧笑道:“现在怕了吗?”

燕思空皱眉道:“你觉得这样有趣吗?”

封野低笑两声,放开了手臂:“算了,今天你没惹我,我也不惹你了。”

“我几时惹你了?”

“你搂着一个娼妓喝花酒,还问几时惹到我了?”封野拽了拽缰绳,醉红轻巧地跑动了起来,“我脾气不好,但怕吓着你,也没对你发火呢。”

燕思空嘲弄道:“那真要谢谢世子殿下了。”

突然,有什么湿软温热的东西贴上了燕思空的耳垂,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细小的刺痛。

“你……”燕思空大幅躲避,险些从马上栽下去。

封野忙揽住他的腰,舔了舔尖白的狼牙,邪笑道:“叫我名字,叫错了罚你,我说到做到。”

燕思空气闷不已。封野说得对,权力是好东西,他甚至连对封野恶言相向都不敢,放眼天下,怕是也没几个人敢。

封野将下巴抵在了燕思空的肩膀上:“你可记得,小时候你也这样带我跑马?”

燕思空平顺了一下情绪,点点头:“记得。”若是时光就凝固于那一刻,该有多好。

“我那时其实不服气,还要你带着我。”封野笑道,“就想,有一日我也要这样带着你。”他突然用力一夹马腹,高声道:“驾!”

醉红四蹄翻飞,大步跑了起来。

燕思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进了封野怀里。背后的胸膛宽厚而硬实,就连散发出来的温度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若不论其他,这怀抱确实给人十足地安全感。记忆中只有两个人曾给他这样的胸膛,一个就是封野,另一个,终成他一生的痛楚。

醉红越跑越快,化作一道霹雳火红的闪电,飞射于浅草之上,驰骋于天地之间。

燕思空只觉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搔刮得面颊生痛,他从来没有骑过这么快的马,风驰电掣之间,将两边的风景不停地甩向身后,他的眼睛已经几乎无法专注视物,这还是驮着两个人,若身上只有一人,醉红又能快到何种地步?!

封野大笑:“怎么样?还受得住吗?”

燕思空叫道:“有何受不住!”

封野挥鞭拍向马臀:“驾!”

醉红发狂地交叠着四蹄,痛快奔袭。

燕思空夹紧马腹,拽住缰绳,五官已经被风吹得扭曲,眼神却是愈发亢奋。

突然,一道黑影从右侧蹿了出来,燕思空回头看去,竟是不知何时下了山的封魂!

封野叫道:“魂儿,跟上来!”

那银灰色的独目巨狼以追捕猎物的气势紧跟其后,穷追不舍。

一马一狼、一前一后,在草场上疯狂奔跑,似要冲锋陷阵。

燕思空胸中豪气顿生,不禁回忆起了当年。

当年封野还矮他半个头,需缩在他怀中才能于快奔之中保持平衡,当年他还意气风发少年时,心有壮志欲凌云。

当年的他,似乎在这一刻被拼凑出了一方碎片,能勉强回忆一二。

封野一手紧紧搂着燕思空的腰,声音飘散于风中,如梦如幻:“你我曾许下的诺言,我不信你忘了。”

燕思空眼眶一热,竟忍不住想要落泪。

第42章

人马都跑累了,他们寻了棵大树下纳凉。

醉红却不急着低头吃草,而是绷紧浑身肌肉,右前蹄烦躁地踩着地,鼻孔里发出噗噗地声响,警惕地瞪着封魂,若非拴着缰绳,它恐怕会先发制狼。

封魂同样呲牙瞠目,前身伏低,一身杀气汹涌,那尖利的獠牙看得人胆战心惊。

一马一狼,就这么隔着几丈的距离对峙着,谁也没有放松。

燕思空坐在一旁,也禁不住跟着紧张:“封野,它们要打起来了。”

“没事儿。”封野翘着脚躺在草地上,美滋滋地享受着微风的轻抚,“它们闹着玩儿,不是第一天这样了。”

“……”燕思空看着两兽剑拔弩张的样子,哪里像闹着玩儿了?

封野睁开一只眼睛,往前瞄了瞄:“一个马王,一个狼王,谁也不服谁,够劲儿,不愧是我封家的兽!”

“莫非你真想看它们争个高下?”

“想啊。”封野邪笑道,“但是,真斗起来,我怕是制不住它们,肯定是不死不休的,还是免了罢。”他招招手,“魂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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