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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53)

似乎只有在封野身边,他才敢这样不设防地入眠,而且常常一觉到天明,没有噩梦纷扰。

——

天将明的时候,他们听到外面传来叫喊的声音,才突然惊醒,封魂比他们更加警觉地站了起来,往洞穴外张望。

燕思空睁开眼睛,目光正对上一截深陷的锁骨,他很快清醒过来,挣扎着想起身。

“是山庄的人。”封野早已经醒来,竖起耳朵辨认,一边将燕思空死死按在自己怀里。

燕思空一听,更是挣扎起来:“那还不起身。”

封野捉狭一笑:“起身做甚?我又不怕他们看见。”

“封野!”燕思空抓着封野的手腕,使出了十成的力量往外掰,他担心封野桀骜不驯,当真让人看到这幅不成体统的画面,他还是要声誉的。

封野颇有些意外:“哟,力气不小呀。”他松开了手,满足地舒展着腰身,嘴上还不忘揶揄,“我从前可不觉得幕天席地睡觉舒服,大约是因为抱着你吧。”

燕思空不理他,起身查看了一下衣物,烤了一晚上火,果然已经干透了,他抓过封野的衣物扔给他,也快速套上了自己的。

封野却不急着穿,看着燕思空光裸的、雪白的后背,一头乌发凌乱地披散其上,脊线微浮于皮下,隐隐可见,竟是说不出的诱人。

封野舔了舔嘴唇,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地掠夺天性。

直到燕思空穿好衣服,他才跟着整好仪容。

俩人扑灭了火,走出了洞穴,果见着山庄的人正在提着灯笼满山找他们。

封野摸了摸封魂:“魂儿,你走吧,我们回山庄了。”

封魂用脸颊蹭了他一下,扭身跑了。

山庄的人见到他们时,纷纷跪在地上发抖,不停地向封野请罪。

封野满不在乎道:“此事不怪你们,都起来吧,带我们回去就是了。”

“多谢世子宽宏大量!”

燕思空不仅想起当年封剑平宽恕他的场景,这对父子从不肆意刁难下人,而且向来赏罚分明,封家军对其忠心耿耿,不是没有缘由的。

一队人打着灯笼给封野和燕思空引路,此时天刚破晓,地面泥泞湿滑,颇不好走。

突然,封野顿住了,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就一把夺过了一个侍从的灯笼,往远处的林子里扔去。

灯笼还未落地,林中就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封野脚下一蹬,箭一般弹了出去,追向那道黑影。

待众人回过神来,封野已经消失在了树林里。

燕思空暗暗心惊,封野的功夫恐怕比他想象得还要深。他不做多想,也跟着追了上去。

“世子,燕大人!”众人也只得跟上来。

追了没多远,燕思空就看到了封野,他正跟一个黑衣人打斗,当他跑到近前的时候,那黑衣人已经被封野按在了地上,他五官深邃粗放,不似中原人。

燕思空尚未来得及问,封野突然一把卡住那人的下巴,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下巴被封野卸了下来!

他合不拢的嘴里顿时淌出了淡黄色的涎液。

燕思空暗叫好险,再晚一弹指,毒汁流进食道,这人就成功自尽了。

“这不是中原人。”燕思空道。

封野“嗯”了一声:“瓦剌斥候。”

燕思空看不清封野的面容,但那声音分明透着一股令人胆颤的寒意。

那瓦剌人恶狠狠地瞪着封野,用力呸了一口吐沫。

封野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送去大营审讯。”

那人却突然挥拳袭向封野,封野偏头闪过,一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绕到了他的背后,另一手擒住了他另外一条胳膊,然后一脚踩住那人背心,反拧其双臂,长腿往前一蹬。

只听咔嚓两声,伴随着那人凄厉地惨叫,瞬间穿透了黑暗的树林,惊起飞鸟无数。

燕思空定定地看着封野,呼吸都变得谨慎。封野神情冷凝,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戾气,一双眼眸仿佛在泛着绿莹莹的寒芒,他抓着那两条被他拧断的胳膊,却眉毛也不曾动一下,冷酷得叫人毛骨悚然。

春猎场上狂傲不羁的封野,平素里幼稚霸道却不失温柔的封野,和眼前这个如罗刹般凶恶的封野,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又或者,这些都是他,权看谁能激发他的哪一面。

燕思空感到寒毛倒竖。

封野对追上来的侍从道:“把这个瓦剌斥候抬去景山大营,交由赵将军发落。”

“是!”

封野把手上的泥污往树上蹭了蹭,扭身过来,已经恢复了常态:“瓦剌时不时会派些奸细潜入中原,打探我方军情,这个算他倒霉,撞到了我头上。”

燕思空点点头:“以前我们也抓到过金人的斥候。”

封野的眼神暗了暗,狠狠道:“有我封家在,谁也别想染指中原。”

燕思空心存悲凉,在他眼里,外敌再残暴,都比不上昏君奸佞更能糟蹋这大好山河。

第45章

封野命小六将燕思空送回了城,自己则匆匆赶去了景山大营。

燕思空晃荡于马车之上时,还恍然觉得这两日发生的事像是在做梦,直到那瑰丽的皇城倒映入瞳中,变得愈发清晰、愈显恢宏,他才真正清醒过来。

天子脚下,琼楼玉宇,有多少阴影隐藏于浮华的表象之下,它们就像穿梭于地底的怪物,正在啃噬着这个王朝的根基。

回到家中,燕思空没有片刻歇息,将阿力叫到了书房,备好纸墨,写下了几个字,然后将笔递给了阿力:“将这几个字重新写一遍。”

阿力摆摆手。

“没关系,照着写。”

阿力只得接过笔,依样画瓢,将那几个字写了下来,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但不难辨认。

燕思空拿起了那张纸,凝视着上面如春蚓秋蛇般的字迹:新编史,十一卷九章

然后他将那张纸折了起来,但顿了顿,他又摊开,将那纸粗暴地团成一团,交给了阿力,严肃道:“阿力,我现在需要你去做一件事,你要亲自去,不能假他人之手。”

阿力点点头。

“你乔装一番,去一趟庆阳,确保这张纸,会被御史蔡中繁大人看到。此事务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燕思空深深地盯着阿力的眼睛,“你可以做到吗?”

阿力再次点点头,用拳头使劲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多带些银两,速去速回,若是……”燕思空吁出一口气,“若是被人发现了,就带着银两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了。”

阿力丑怪的面上闪过一丝哀伤,五官都跟着拧在了一起,他将那团纸塞进了自己怀里,矮身跪于地上,向燕思空重重磕了个头,然后起身走了。

燕思空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里,一对眼眸定定地望着虚空,透出深不见底的寒意。

——

寿典前一日,燕思空照常入宫去给太子霂讲课。

他刚到东宫,就见宫外摆了好几口檀木漆红大箱子,太子霂正跟他的母妃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内监宫女在一旁侍奉。

“娘娘,殿下。”燕思空上前请安。

“先生。”太子霂看到燕思空很高兴,上来就拉住了他,“你来得正巧,快替我参谋参谋,明日我究竟该呈哪样礼物给父皇?”

燕思空过去看了看,每个箱子里都放着一件稀世珍宝:“殿下,这些……都是哪儿来的?”

陈霂在被策封为太子之前,在宫中受尽冷落,就连每年该给每位皇子的岁礼,都被百般克扣拖欠,他的母妃更是从不得圣宠,虽育有长皇子,多年来不过是个昭仪,是册立太子之后,她才母凭子贵,被勉勉强强封为惠妃,他们是不可能得到这样的赏赐的。

只有一个可能,是大臣送的。

果然,陈霂道:“这件合浦珍珠带是应天府尹王大人送的,这对曜变天目茶碗是陈太傅送的,这块太湖石可是宋大人从苏州不远万里运来的,其天然成‘寿’形,是不可多得的天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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