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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93)

王陌修厉声道:“大胆,世子在此,你敢乱我军心?”

“你……”

薛朗朝封野拱了拱手:“世子,诸将所言有理,水源一断,军心必乱,百姓也可能造反啊。”

封野慢慢地扭过头来,狼一般凌厉的目光扫视所有将领:“将士乱,则杀将士,百姓反,则杀百姓,绝不能让叛军夺取此城,雄踞洞庭湖,剑指江南!”

众将士沉默不言。

燕思空笑了笑:“诸位不必如此惊慌,叛军阻得了地上的水,他阻得了那泽被万物的琼汁玉露吗?”

“燕大人是说……”薛朗皱眉道,“可老天爷下不下雨,几时下雨,还不是看他心情,做不得准啊。”

燕思空朝天抱拳:“空,可向天借甘露,以解我岳阳之干渴。”

薛朗将信将疑:“燕大人,还……还会这法术?”

燕思空露出神秘地笑容。

——

回到屋内,封野压低声音道:“空儿,你可是能看出何时有雨?”

燕思空拭掉额角的薄汗:“这天象完全不似要有雨啊。”

“什么?”封野瞪大眼睛,“那你怎敢夸下海口?”

“你我二人只带了不足三千残兵,岳阳是人家的地盘,如今军心动荡,这形势眼看要压不住了,若不能解决水源之急,不知哪时他们就要绑着我们开城迎敌了!”

封野握了握拳头:“那眼下……你真要开坛‘做法’了?”

“我先稳住他们,能拖一日是一日,若是老天有眼,看在你我赤胆忠心的份儿上,也许……”

“哎呀。”封野拍了拍燕思空的脑袋,“你拿这屁话糊弄谁呢?”

燕思空苦笑:“能拖一日是一日,等赵将军杀来岳阳。”

“若他不来呢?我们能撑到几时?”

燕思空按住封野的肩膀:“若他三日不到,就在议会时绑了薛朗,控制所有官将,若他七日不到,我们,也只能开城投降了。”

封野沉声道:“只能如此了,我去部署。”

——

翌日,燕思空在城头设坛画阵,穿着着素黑道袍,一手持拂尘,一手持羊毫,在一张张白纸上留下难懂的符箓,再焚之一俱,同时口中念念有词,装模作样的开始请雨。

薛朗一帮粗鄙武将,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诸葛孔明设坛做法请东风,还是如雷贯耳的,燕思空是两榜进士,又是太子讲师,他们虽然心下怀疑,却也不敢公然猜忌,只能看着他忙活。

燕思空请了一天一夜,天上滴雨未降。此时城中只剩下存水,已不足三日之需。

将士们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催促燕思空,燕思空却眼也不睁,口中依旧喃喃自语,完全不理一旁的窃窃私语。

封野重重咳了一声:“不可对鬼神无敬,好生等着。”

“世子,这……这要等到何时啊。”

“燕大人不是说了吗,最多三天三夜,天必降雨。”王陌修道,“燕大人以一日一夜滴水未进,你们着什么急。”

封野看了一眼燕思空干裂的嘴唇,青黑的眼底,忍着心疼,镇定说道:“相信燕大人,定能为我岳阳百姓请来天水!”他给王陌修使了个眼神,接着说道,“或许是我们的诚意仍不能感动上苍,薛将军,你令所有将领都登上城头,与燕大人一同祈雨。”

“这……”薛朗叹道,“好吧。”

王陌修朝封野暗暗比了个手势。

燕思空接连“请”了两天两夜的雨,岳阳城上空依旧是艳阳高照,白云如洗,哪里有半分要降雨的征兆?

薛朗手下的将领忍无可忍,大声怒骂:“燕大人,你可是在装神弄鬼调戏我们?”

王陌修高声道:“此事事关一城之存亡,谁敢开玩笑?”

“这眼看请了两天两夜,屁都没有,再过几天,我们就要渴死了!”

“他根本请不来雨,不如我们投降吧!”

“这样拖下去,早晚也要投降。”

“大胆!”封野厉吼一声,“你们竟要向乱臣贼子投降?也想跟着造反不成?”

将士们顿时噤若寒蝉,但面上已显犹豫。

封野一挥手:“将他们拿下。”

“世子,你要做什么?”薛朗眼看形势不对头,一手就要抽出佩剑。

封野飞起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将那刚出鞘的利剑又给踹了回去,同时一个闪身,就以铁钳般的手扣住了薛朗的脖子,将他反身按在了城墙上。

王陌修大喊一声,早已等在城下兵一拥而上,将毫无防备的岳阳守兵斩落数人,很快就将城头所有的将领给围了起来。

“你……世子……你……”薛朗大叫,“世子,下官绝无反心啊。”

诸将眼见刀剑抵颈,纷纷跪了一地:“世子,我等绝无反心。”

封野将薛朗交给了王陌修,然后将燕思空扶了起来,把水囊凑到了他嘴边,同时冷冷说道:“很好,那就与我共同守城,等待赵将军救援吧。”

燕思空抓着水囊,狠狠地灌了几大口水,才睁开眼睛,他已两日滴水未进,面如菜色,有气无力地看着封野,小声道:“干得好。”

封野暗暗握住了他的手。

如今他们的小命,就系于赵傅义身上了,若赵傅义在他们渴死之前没能攻下荆州,他们或死或降,再无出路。

第79章

城中的用水几日便耗尽了,百姓怨声载道,将士们也军心浮动,叛军未发动第二次攻城,他们已经开始从内部崩溃。

封野虽然用强制手段控制住了岳阳的将领,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们如今已是涸辙之鲋,在等待中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叛军在城下说降多日,都不见城上有动静,他们自己亦是时日紧迫,不得已之下,再次率军攻城。

此时岳阳城内的将士们,大多已经两、三日没有饮过水,只能靠青菜瓜果勉强止渴,各个气力不济,如何能打仗?

叛军兵临城下,开始攻城,城头箭矢齐飞,却早已没了前几日的气魄。

叛军的攻势愈发猛烈,他们勉强抵挡,但无论是体力还是士气,都已是非常衰弱。

一名小将再次提出投降,被封野一刀杀了,他站在城头厉吼:“再有敢言降者,立斩无赦!”

燕思空看着周围将士的眼神,知道硬扛下去,不等叛军进城,他们可能先被乱刀砍死,便与封野唱起红脸白脸,晓之以大义,勉力安抚,并偷偷说自己亲去劝封野归降。

可叛军的箭矢木石已经将城池砸得千疮百孔,攻城车步步逼近,眼看就要跨过护城河,撞上他们的城门。

乱箭如雨般穿梭,封野在士卒的盾甲护卫下无畏地站在城头,燕思空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当年身中流矢也半步不退的元卯,但他知道广宁与岳阳是不同的,瓦剌跟梁王叛军更不同,至少城中几万百姓性命无忧,他心中已经盘算该如何投降。

岳阳危在旦夕,城池摇摇欲坠,眼看着叛军如蝗虫入境般涌来,马上就要将他们吞噬得只剩下累累白骨。

燕思空爬到封野身边,拽着他的胳膊,凑到他耳边:“封野,受不住了,投降吧。”

封野紧咬着牙,满脸不甘:“我一生从未降过。”

“你一生才过了十九年,哪有只胜不败之将,投降吧,再守下去也是徒增伤亡。”

封野看了看燕思空,又看了看身后的将士:“若是投降,陈焕会留我们性命吗?”

“你是靖远王世子,他绝不敢杀你。”

“那你呢!”

燕思空死死地盯着封野的眼睛:“放心,我命不会绝于此。”葛钟那个畜生就在不远的荆州等着他,他绝对、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封野脸色青白:“我绝对不会让他……”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尖锐悠长地鸣金之声,俩人双双僵住了。

“世子,梁王撤兵了!”身旁小卒大喊。

俩人猛地回头,就见叛军竟如退潮般开始后撤,他们对视一眼,顿时狂喜:“赵将军,定是赵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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